此番,李孝竹却是突然对刘张氏说道:“马上要回宗家了,刘奶奶还是改了口,称姨娘为‘董姨娘’吧,那‘二娘’万是不可再叫了的,省得让祖母觉得我们没有规矩。”
刘张氏瞪大了眼睛的看向李孝竹,不相信他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但见他面色确有不愉,说的认真,心里突了突忙是垂眼应道:“是,奴婢谨听竹哥儿的,不敢丢了规矩。”
听竹哥儿话里的意思,多半是想让她与董姨娘道歉的,刘张氏冷瞥了一眼红菊,终是装糊涂的没听出深意的把话就此揭了过去。
李孝竹见状不禁皱了皱,心中一叹,抬眼望向了远处。
红菊闻言只觉诧异,不由的看了李孝竹一眼,却见他双目虚空看向不知名处,便是不作声的闭了眼假寐。
而静趴一侧的青梅见状,眸子不禁黯了一黯。
他们为赶路,出吴镇时已过了晌午,再加上路上雪深马车行的很是缓慢,直到第二日寅时才到了邻近吴镇的一个乡镇,这个在红菊前世才凌晨三五点的时分,正是人们入梦的时刻,所以街道上空无一人,很是萧静。
刘良安向李孝竹询问是否需要找家店歇息一番,却是被他拒了,说道是赶路要紧,在车上他能闭眼歇息,只是吩咐道让得发看看可有酒店敞开,好买些吃食在路上食用。
得发下车去镇上转了一圈空手而回,李孝竹无奈摇头,马车终是再启行。
但还没到辰时,李孝言便是吵闹着饿了。
李家原是无米炊面的,刘张氏回来的这几日也是靠着那剩余风干的野山羊肉过的,还剩余的一些倒是被刘张氏给带着放在了车上。只是李孝言很是嘴挑,吃了几日便道腻了,再加上风干后在这寒冬里很是难咬,怎么也不肯再下咽的。
对此,李孝竹的责训根本无用,因为李孝言只会闭口不言,嘴长在他身上,他说不吃便是不吃,谁也奈何不了他。
刘张氏见状心疼的一路安慰让他再忍忍,等到了下一个镇子,就带他吃肉馒头。
在这中间,红菊抱着她随身带的包裹,数次摸了摸里面的那三块红薯,终是没能下定决心拿出来。因为,还不到最关键的时刻,还不到最要紧的时刻,更何况这三块红薯还是她的开路石。
未来在李氏宗家的情形将会如何,她一无所知,但从这一路李孝竹几人的话里可抓的信息来看,红菊却是预感到前途很是渺茫的,搞不好还可能会赔上性命。
连亲生儿子儿媳妇在那家里都无立足之地,她这个寡妾,今日回去只怕命运之神也不会临幸她。
想到这里红菊倒是好奇她这身子的本尊生前是怎么在这家里活下来的了,虽然红菊自信自己脑子并不笨,但在古代宅门里生存,红菊还真觉得她可能没这身子本尊生前活的好。
即便她是一个穿越者,即便她知道别人不知道的知识,即便她比本尊多活了十几个年头,她也没那个自信,因为老天虽然让她穿越了,却从来没给她开过金手指,连根擦边儿的穿越福利都没有。
在这期间,红菊发现刘良安每次看到她都欲言又止。而那个奴仆得发也是时常的转着小眼睛打量着车内,自然的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多过于其他。
红菊很是想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每当她刚张开了口,这两人便都不是别开了视线,就是转移了话题的拉着竹哥儿或刘张氏说起话来。
无奈,红菊只得撂眼作无视状了,既然别人不想说,那就由着去,该来的总是会来,不该来的怎么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蹦跶到她身上。
临近晌午,天又雾蒙蒙的下起雪来,马车行使的就更加艰难。到下午时,雪便越下越大,乃至于马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冻得这匹老马都开始僵硬了双腿。
刘良安与得发下了马车一个在前面牵着,一个在后面赶着,半天才使得那老马迈出了一步。
最后,刘良安顶着一身雪对李孝竹道:“竹哥儿,今儿个怕是走不成了,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马都冻着了,走不动。”
李孝竹探出头来,眺望远处却只看到茫茫的大雪,便是问道:“前面的镇子还有多远?”
刘良安的眉毛和睫毛上都冻的起了冰粒子,“还有二三里地。”
李孝竹下了马车,看着老马道:“这马当真是走不成了?”
刘良安看着老马叹道:“宗家现在很是乱腾,马车都不够用。老奴拿的银钱不多,就贪便宜买了匹老马,哪知这天整日里下着雪,路上雪积的都是几尺厚,这一来一回折腾的老马也精力虚脱了,眼下看着怕是撑不过几日了。”
说到这里,刘良安向李孝竹弯下身子请罪道:“都怪老奴一时贪了便宜,才使得耽误了行程,老奴有罪。”
李孝竹忙是扶了一把,道:“阿翁说的这里哪里话?阿翁所做乃是人之常事,谈不上错事的。”
而后,又皱眉看着老马道:“二三里地,还是再让它使些力的好,早些赶到镇子里。”
刘良安闻言道:“竹哥儿且先进马车内吧,老奴这就再赶着它走。”
待李孝竹进了马车,前面牵马的得发不禁对刘良安小声说道:“刘管事,这马真不能再走了,您看都冻的打摆子了,再强走下去只怕连明日都撑不过去了。”
刘良安瞪了得发一眼,对他摆手道:“只要找到地方能让它歇上一夜喂个饱饭,撑个七八日还是没问题的。”
得发忙是献笑道:“小的就是说说,哪懂什么马啊,还是管事您懂,跟着您老人家俺可没少长见识。”
刘良安闻言笑骂道:“少耍那些个嘴皮子,赶紧牵你的马去,让它再走上二三里。”
得发却是苦笑道:“刘管事,这马真是走不动了。”
刘良安拿着鞭子抽了两下老马,见它依旧只是甩了甩马尾未挪动一步,也不由的苦笑,别说是这老马冻得走不动了,就连他也冻得只想双腿都僵了。
此番坐在车里的红菊却是背着包裹下了车,刘良安见状忙是对她行了一礼,“董姨娘怎么下车来了?外面冷呵,快坐车里歇着蔽蔽风。”
红菊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她怎么总感觉这刘良安对她好似比对李孝竹还要礼上那么一分,这身子本尊当真就只是个妾室?
将这想法暂时放到一边,红菊说道:“我看这马是走不成了,坐在车里也顶不上个什么事。雪下这么大,这车里跟车外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冷呵的。”
说罢,红菊抬眼望了下远处,又道:“离镇子还有二三里不是?”
刘良安应道:“是。”
此番,李孝竹也跟着又下了马车,不禁问道:“姨娘可是有何想法?”
红菊笑道:“既然马走不了,与其在这里一步如百步的行着,不如双足迈力两步如一步的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