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傅华歆回到洛阳城,便得知商海若被刺杀之事。
匆匆赶去容王府,与商海若在誓盟楼独处了将近三盏茶的时间,之后便离开了。
而在这一夜,子时到,廉渤便伴着月色闯入了容王府。
容王府里瞬间飞出数道身影,白袍雪发,或挥拳,或出掌,齐齐攻向那道如暗夜之色的身影。
廉渤早想过容王府内会不乏高手存在,可却没想到这小小一座王府里,竟然会藏着这几位隐士高人。
三十年前,江湖上消失一批高手,众人皆以为,是因为世道纷乱不休,那些老狐狸才会及时隐退以保自身周全的。
可如今,他在容王府见到这几个老怪物,便可以说明,当年消失的那批高手,要么是成为门阀家族的奉养,要么就是在一些门阀势力的庇护下,将门派给隐藏起来了。
三名老者的武功很高,默契十足,在他们配合攻击之下,别说是廉渤了,就连北冥倾绝也很难应付得了。
廉渤自知他今夜难全身而退了,心里也没有什么不甘的,只是有点好奇,花重金买商海若性命之人,到底会是谁呢?
三名老者出手重伤了廉渤,也没去追人,而是转身各自回了房间。
商海若站在誓盟楼二楼上,眸光深沉的望着廉渤离去的身影。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买凶杀人。
她自认多年以来,自己行事极为低调,待人处事也很随和,从不曾与人结怨。
可如今,却有人重金请来廉渤,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唉!北国将乱,三王如飘零的水中浮萍,说不定那一日,便会被急湍的水流,冲击的支离破碎了呢!
而这些事,他们又能阻止得了吗?
她不知道,她只想在灾难降临之前,她还有时间安排容王府众人撤离,离开这个纷乱不休的帝都,脱离元氏皇族的控制……
……
南国
建康城
靖惠王府
萧宣达手握圣旨背于身后,看向温婉端庄的妻子,他眉心紧蹙道:“皇上下了旨,高抬了南屏的身份,封为江陵公主,享亲王待遇。而她亡母蔡氏……本王想为她请封诰命,抬为孺人。”
陈氏低垂着眸子,宽袖下的双手紧攥罗帕,声音平静温和道:“屏丫头的身份变得尊贵了,她亡母蔡氏的身份自是不能太低。可府中已有两位孺人,再多向皇上请封诰命……恐有些不合规矩,也会惹得皇上龙颜不悦。”
“嗯,你顾虑的也是,此事的确是有违规矩祖制的。”萧宣达轻点下头,没有对此事再坚持。
陈氏暗松口气,可她心里也清楚,只要萧南屏回到建康城,皇上一高兴,说不定,不止会给蔡氏一个诰命,更是会把蔡氏的身份抬高的与她不相上下呢!
孺人,是王府的侧妃。
可那些什么郡夫人,可是高于孺人的。
皇上不会坏了规矩祖制,多给萧宣达的女人一个孺人诰命,可却能恩嘉萧南屏这个公主的母亲一个郡夫人的诰命。
“南屏的院子太简陋了,回头你再找处大点的雅致院子给她居住。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那便为她新建一处,总不能让皇上觉得我们委屈了他亲封的公主。”萧宣达神情严肃的看着陈氏道:“还有,在南屏回府前,你把府里的新人再好好教教,省的到时候,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妾身记住了。”陈氏心里再委屈愤怒,也只能低眉顺眼的应着。
“嗯,天色已晚,你也早点休息吧!”萧宣达交代完这些事,便对陈氏下了逐客令。
“是,王爷你也早些歇息。”陈氏依旧是恭顺的温婉贤淑模样,转身端庄的缓步离开。
出了书房,丫环婆子陪着陈氏离开了此地。
这是萧宣达书房的独立院落,平日把守严密,从不许任何人靠近。
在这个府里,也只有陈氏这个女流可以进入,别的女人,那怕再得宠,也是不会被允许进入这里的。
所以,陈氏纵然心有怨恨萧宣达太风流,却也满意萧宣达给她留的这份面子。
萧宣达在陈氏离开后,他便把圣旨送进了密室里,之后离开小院,去了一个姨娘的居所。
对于萧南屏这个女儿,他是半分也不喜欢,有的只是不满和畏惧。
萧南屏太狂妄,手段又狠辣,靖惠王府上下,包括他在内,皆是对她又恨又惧。
可如今她得了皇上的宠爱,他们心里就算再恨再惧她,也只能在她回归后,好生的敬着她,尽量让人不要去招惹她这个疯子。
……
皇宫
东宫
萧世缵已被解禁了,可他却没脸去找萧南屏,只能躲在东宫里读书,更是谁都不想见了。
千里明自外走进来,手中托盘上放着一碗汤,他缓步走过去,把托盘放在书案上,单膝跪地,满目愧疚道:“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请您不要折磨自己了。等郡主回来,属下自行向她请罪,要杀要剐,都随郡主……”
“这事无需再提,南屏哪儿我不会多说半个字,你也尽快忘了此事吧!”萧世缵放下手中竹简,抬头看着千里明道:“人都有弱点,你有,我也有。所以,我无法为此指责你什么,可却也无法原谅你对南屏造成的伤害。”
如果千里明出卖的是他,他可以理解他的难处,对此既往不咎。
可千里明出卖的是南屏,这一点,他无法原谅。
“殿下!”千里明眼中含泪,悲声低唤,却再也唤不会他们的兄弟情义了。
萧世缵抬手轻挥,示意千里明退下。
千里明低头行一礼,一个大男人,就那样难受落泪的起身离去了。
萧世缵虽然垂眸看着手中竹简,可上面的字,他却一个也看不进心里去。
十多年的兄弟情义,就这样说断就断了,他又岂能一点都不难过?
可再难过,这份情义也要断。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
七月十九,北国洛阳。
怪医药庐
北冥倾绝养了几日的伤,人总算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了。
古谷见北冥倾绝伤好的挺快,便皱眉的开始下逐客令道:“既然没大碍了,那你们就快离开我这儿吧!可别耽误我去南国访友。”
“是别耽误你去抢天机子的美酒仙酿吧?”萧南屏扶着北冥倾绝在院子里散布,一点没留情面的戳破某人的谎言。
古谷脸不红,心不跳的抱臂哼道:“你管我去南国做什么?反正,我这里不欢迎你们,麻溜的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萧南屏回头怒瞪古谷一眼,她要不是觉得这处安静,适合北冥倾绝养伤,他以为她愿意在这儿久呆着吗?
古谷狠瞪回去,抱臂撇嘴道:“有功夫瞪我,不如赶紧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可和你说明白了,我明儿就走,药庐周围的机关一旦开启,你再想带着他离开,可就费劲儿了哦。”
萧南屏挥袖弹出一枚毒针,扎死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得了。
古谷偏头躲过那枚毒针,依旧抱臂嘴欠道:“你就算把我杀了,这药庐你也霸占不了。行了,赶紧收拾收拾离开吧!反正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可没你瞧得这般弱不禁风的。哼!”
北冥倾绝也想弄死这人了,可是……这下穿帮了,没可怜可装了。
萧南屏无奈的对他一笑,想她也是关心则“笨”,居然被他给糊弄了。
北冥倾绝已不敢与她对视了,因为心虚,怕她生气冲他发火。
萧南屏松开了搀扶他手臂的双手,转身准备去房间收拾东西。
北冥倾绝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晧腕,拽了她回来,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萧南屏脸颊微泛红,想假装严肃的训斥他一下,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北冥倾绝转身将她抱在怀里,唇贴在她耳边,嗓音低沉沉的向她服软道歉,一句句,一字字,都教人骨头酥软。
萧南屏被他温热的呼气吹的耳廓泛痒,只能无奈的原谅了他,并且接受他的过分,他的可恶。
北冥倾绝吻上她嫣红柔软的唇瓣,低垂的眸底,是她颤动的睫毛,和那眼睑下一抹娇羞的红晕,美丽温柔的令人心颤。
古谷出门就看到这一幕,气得他暴跳如雷吼道:“你们这两个没人性的,立刻给我走人,不然我可要放毒杀人了!”
萧南屏猛然睁开双眼,眼底浮现杀气,推开抱着她的男人,回身怒瞪向古谷,双拳紧握的咯吱作响,真想立刻杀了这个煞风景的混蛋。
北冥倾绝也想杀人,还想把古谷剁成肉馅,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诈尸蹦出来坏他好事了。
古谷被他们一起用杀气腾腾的眼神怒瞪着,他居然觉得他错了,他就不该来吃这飞醋。
小魔女是谁?是他该敬而远之的人啊!
萧南屏牵着北冥倾绝的手回了房间,他们没去收拾古谷为他们买的衣物,而是只取了北冥倾绝的重溟剑。
古谷气呼呼坐在茅草亭里,瞪眼送他们二人离开。
心里有点酸楚,觉得小魔女对他太无情了,连一点朋友间的情义都没有。
“古谷,谢谢你!以后有事,你可以找我,我尽力帮你。”萧南屏站在篱笆院的院门前,转头看着亭中人,许下承诺。
随后,不等呆傻住的古谷反应过来,她便已牵着北冥倾绝的手,二人离开了这座平静安宁的怪医药庐。
是非恩怨,她分的清楚。绝不会因为她与古谷曾经的恩怨,如今就这样不讲理的欠人情而不还。
古谷坐在亭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苦笑,轻叹低喃道:“这丫头就是恩怨情仇分的太清楚了,让人爱不得,也恨不起来。”
唉!他也该放下了,与其因爱而让彼此生恨,倒不如看开点,和她做个普通朋友也好!
至少,她是个有趣的丫头,也是一个很好的酒肉朋友。
……
威王府
北冥倾绝是一个人提剑回来的,府外的眼线看的清楚,没有一丝异样。
而萧南屏是翻墙进的威王府,一回来就跑去温泉池了。
好些日子没舒服的洗个澡了,炎炎夏日的天儿,她觉得她都快要发臭了。
古谷哪儿什么都好,就是洗澡不方便,潭里还有电鳐。
真搞不懂,这种该生活在南海的鳐鱼,怎么会栖息在一片幽潭里?到底是谁丢在潭里养的?
北冥倾绝回来后,便先去了松竹堂,向他祖父报了平安,请了安,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老威王望着他大孙子这匆匆离去的背影,他老人家伸手捋着胡子皱眉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刚回来,又要急匆匆的去什么地方?”
麒麟在一旁托腮笑嘻嘻道:“还能去哪儿?估计是跑无忧水榭见我家主子了呗!”
“南屏丫头啊?老人家也好久没见她了。”老威王捋胡子一笑,和麒麟对视一眼,一老一少,眼底皆浮现着兴奋的光亮。
玄武在一旁抱紧我怀里的木雕,觉得自打麒麟陪老威王整日府里乱跑后,老威王变得越来越小孩子脾气了。
今儿他们又要狼狈为奸,也不知道又要去祸害谁。
无忧水榭
北冥倾绝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水榭后的温泉池,水榭与温泉池相隔五丈远,水上横架一条九曲石桥,直通假山林立的温泉池。
温泉池有三个池子,一个大池子是药汤池,主要是用来给老威王养生用的。
另外两个池子在大池子之后,地方也更为隐秘,相隔距离仅三丈多远,彼此泡澡时,偶尔还能听到哗哗水声。
这些假山各处皆放着不少名贵花卉,又因此地有温泉,那怕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这温泉附近也会有蝴蝶翩跹飞舞。
萧南屏此时正身处云雾缭绕的温泉池中,四周假山上摆放着姹紫嫣红的花卉,蝴蝶翩跹飞舞,水流潺潺,阳光照耀之下,此景宛若瑶池仙境。
北冥倾绝提剑站在不远处,望着她青丝垂落玉背,抬手撩水洗凝脂的柔媚模样,他心尖一酥,修长如玉的五指骤然紧收,一点响声发出,吓得她猛然回头,也吓得他回过神来,羞红了面具后的耳朵尖儿。
萧南屏目光冷厉如刀锋看向来人,一见来人是北冥倾绝,她紧绷的四肢便放松了下来,轻吐口气道:“威王殿下,也就是我还够淡定了。不然,我被你一吓从水中站出来,你这旧伤未愈的身子,可怎么经得起你再血喷如雨啊?”
北冥倾绝被她这样撩,要是没点动作……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萧南屏正旁若无人的一手撩水浇在玉肌雪肤的手臂上呢!忽然,她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池边,抬头便看到压下一片阴影的英武男人,用极为灼热的眼神,盯着她水中若隐若现的身躯仔细瞧……
呵!色胆变大了啊?居然堂而皇之的走过来窥她春光,也不怕上火流鼻血毁了他威王殿下的冰山形象。
北冥倾绝眸光幽深的望着水下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唯一遗憾的是她还不够豪放,泡温泉还裹着一条白纱,恰好的遮住了女子最为诱人之处。
萧南屏的脸颊变得红彤彤的了,也不知是被温泉热雾熏红的,还是被他过于直白的目光给羞红的。
北冥倾绝站在她身后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下蹲身子,将重溟剑随手放在池边一块大石上。
萧南屏双肩轻微一颤,转头看向他,眼底浮现一丝淡淡的惊恐。他要做什么?不会是要帮她洗澡吧?
北冥倾绝浓密的睫毛低垂,遮住那双幽魅的眸子,伸手去池边托盘中拿起一块巾帕,又一手将她乌黑柔顺的青丝撩到她身前,拿着洁白柔软巾帕的手,力度轻柔为她擦着背,好似在呵护一件珍宝,那般的小心翼翼,温柔到了极点。
萧南屏依旧盯着他看,她很想知道他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准备她把洗干净后,好拖到床上吃掉?
北冥倾绝已经尽量放轻手上力度了,就是因怕伤了她这细皮嫩肉的肌肤。可是在擦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发现她白皙如雪的背上,有点泛红了。
萧南屏在胡思乱想中,慢慢地去神游了。可她才神游一会儿,给她擦背的人便住手了。她回头看向他,不解的眨眨眼,不明白他是又怎么了?
难道,是他不乐意伺候她了?还是他已经忍耐到极点了?
北冥倾绝低头看了看那块洁白的巾帕,又看看自己沾水泛红的手掌,怎么瞧,都是他手掌比较细腻点吧?
萧南屏皱眉看向被他丢回托盘中的巾帕,刚想转头问他是不是要走了,不料背上却猛然有一只温热的手贴了上来,她吓得身子一颤,回头惊讶的看向他,心里又在胡思乱想了。
北冥倾绝的心灵可是狠纯洁的,他只是在帮她擦背洗澡,虽然体内有点燥热蹿动,可凭他的定力,他还能压制的住,绝对不会冲动的去做伤害她的事。
萧南屏被这样一双十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肤色白皙的大手按着肩……她不止脸红心跳的厉害,连骨头好像都酥麻了。
“很热吗?”北冥倾绝见她不仅脸变得很红,耳朵之下的脖颈上也越来越红,肌肤的温度也变得发烫,这不由得让他担心的伸手去探水温,结果……呃?似乎碰到不该碰的了。
萧南屏本来还是有点羞涩的,可一见他吓的快速收回手,她嫣红的唇瓣抿着一笑,眼中浮现邪恶之光,转身过去歪头瞧着心虚无比的他,盛满笑意的桃花眼眸里清波微动,白皙凝霜的纤纤玉手伸出,一把抓住他还在滴水的大手,贝齿轻咬下红唇笑问:“软吗?”
轰!北冥倾绝的耳朵和脖颈都红了,连那双幽魅都凤眸,此时也泛起一丝**的红光,犹如捕猎的狼,紧锁住面前芳香诱惑的食物。
萧南屏见他这么不经逗,她心里的邪恶因子更是暴动了。
北冥倾绝被她勾住脖颈吻上唇瓣时,他还有那么一瞬间愣怔住了。可随后,他便伸手搂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搂紧在怀里,不在乎她浑身**的染湿他的衣衫,只想把她这道可口的点心给吞吃入腹,好满足他心中那莫名的饥饿感。
萧南屏是故意的,因为她想看看,这人的定力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
北冥倾绝被一股大力扑倒后,他眼中的混沌之色消失了,清醒过后的他,立刻阻止了怀中女子对他的诱惑撩拨之举,动作又快又灵巧的把她送回了温泉池中,然后……他提剑走了。
萧南屏在温泉池里气的哭笑不得道:“威王殿下,你这般清心寡欲的……莫不是想修仙不成?”
北冥倾绝提剑走出几步,听到她这明显是生气的话,他驻足犹豫片刻,才回头看向她说:“父亲在世教诲过我,只有帮所爱女子穿上嫁衣,才可以……在洞房里解开她的衣裳,与她行夫妻之事。”
萧南屏这下连最后哪点火气都熄灭了,北冥家的家规可真严,难怪北冥倾绝近来对她淡冷了不少,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父亲的教诲啊?
那这样,她就不能怪他了。
毕竟,他这也是在尊重她。
北冥倾绝离开了,有那么点狼狈,谁让他情不自禁的动情了呢!
萧南屏背靠池沿单手捂住了双眼,仰天一叹,又忍不住低声发笑道:“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明明是他一举一动在撩人,到了最后,他却又纯洁无辜的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唉!碰上这么个人,还真是活冤家了。
……
无忧水榭
老威王在花厅里盘膝坐着听琴,虽然这琴声比不过他大孙子弹的,可也是能凑凑合合听下的。
傅华歆听说北冥倾绝回来了,他便急匆匆来了威王府。本想找北冥倾绝帮他去杀廉渤的,不料爷爷忽然心情好来了兴致,非要焚香听他弹琴。
好吧!弹就弹吧!谁让爷爷他老人家心情好呢?他就哄哄老人家呗!
可是,世上琴曲那么多,老爷子不听《高山流水》,不听《广陵止息》,非要听什么《桃夭》?
他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老爷子弹《桃夭》,这像话吗?
“季沈啊!你这当官当的,琴技可越发生疏了。”老威王睁开双眼看向傅华歆,言语间满是嫌弃。
傅华歆停止拨弹的动作,拱手对老威王作揖道:“爷爷,您就饶了我吧!这琴棋书画里,我最不擅长的便是琴技了。就连阏辰,这琴也弹比我好的。”
他们三个是打小一起长大,又是同窗一起读书学六艺的,可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学,他和阏辰都没学个精通,而只是略通罢了。
倒是北冥倾绝那小子,冷冰冰的一个人,闷不吭声的把琴棋书画全学了个精通。
所以,到了他们离开学院归家后,三家长辈倒是越发喜欢北冥倾绝了。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当初被考的是琴技,他和阏辰都没北冥倾绝弹的好。
然后,在长辈眼里,北冥倾绝成为拔尖儿的好学乖孩子,他和阏辰就变成了不学无术的朱门子弟了。
“祖父?”北冥倾绝自外提剑走进来,见到他祖父竟然在这里坐着,又看到一脸黑沉的傅华歆,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威王脸一红,躲开他大孙子犀利的目光,转头对陷入不好回忆的傅华歆,慈爱微笑道:“季沈……呃?这孩子怎么了?”
傅华歆也是没能及时回过神来,才让老威王看到了他眼底的仇视怒火。
北冥倾绝提剑走过去,在他祖父愣怔间,他已经拽着某人出去了。
傅华歆回头对老威王歉意一笑,他可真没想过要吓老爷子的。
麒麟在一旁又托腮说:“威王爷的衣服是湿的,主子到现在都没出温泉池,唉!事儿恐要大了啊!”
老威王眉毛一挑,转头笑问道:“小丫头,你和老人家说说,这‘大事’会有多大啊?”
麒麟托腮看着老威王,撇嘴摇了摇头道:“威王爷脖颈上很干净,您老人家暂时是别想抱重孙了。”
看威王爷湿身的样子,最多就是啃了她家白豆腐主子几口,绝对没有把她家主子给吞吃入腹个干干净净。
老威王脸上兴奋的笑容一收,苦瓜脸扭到了一边,唉声叹气道:“摊上这么个严以律己的孙子,老人家我也是没办法啊!”
“威王爷是够严以律己的,可却也从没有宽以待人过啊!”麒麟托腮撇下嘴角,觉得那位威王爷就是一直在苛待她家主子。
可怜的主子啊!还不知道要陪这位威王殿下清汤寡水的过多少日子呢!
老威王转头看看一脸为她主子抱不平的麒麟,又转头看看一脸懵懂无知的玄武,他老人家又是摇头一声叹:“唉!你们这些年轻人,怎地就一个个的如此迂腐呢?早点亲亲热热抱个娃儿不好吗?总这样干晾着彼此是做什么嘛!”
麒麟面无表情的看向老爷子,心想,这老爷子思想真开放,天天想着让他大孙子睡了我们家主子。
玄武还在一旁雕刻,很快,他的作品完成了,笑得有些腼腆的双手递给了老威王,低声笑说:“第一次雕刻娃娃,您老人家别嫌我手艺粗糙。”
老威王面无表情的看着玄武,怎么就觉得这小子的好心,是充满了恶意的呢?
麒麟在一旁笑倒了,哎呦喂!老威王将来的重孙要是个木头疙瘩,那他老人家可就真的要气的驾鹤西去了。
玄武被老威王眼底蕴含的杀气吓得收回了手,他一脸纯真无辜的看着老威王,不明白他一片好心,怎么就好想是又办坏事了呢?
……
且说外头,北冥倾绝拉着傅华歆进了一座水上方亭,松开手,回头看向他冷冰冰问:“廉渤已经去过容王府了?”
“是!”傅华歆对此愁眉一叹,目光变得冷凛道:“正是因为廉渤去过容王府了,我才更下定决心,不惜一切,都要让他死。”
三王家族私养高手的事,一旦被元氏皇族知道,胡太后必然不会轻饶了他们,说不定,还会借此罪过逼迫他们做不想做的事。
“我知道了。”北冥倾绝淡冷应下,提剑转身出了亭子。
萧南屏换了一袭轻罗白裙从一侧走来,见北冥倾绝和傅华歆在亭中说话,她本想先去向老威王请安的,可这还没转方向,手便被提剑走来的男人,给紧握在了手中。
她,指尖微凉。
他,掌心灼热。
四目相对,她眼中含笑嘴角微弯,他眸光温柔一抹深情。
傅华歆在一旁很想翻个白眼,最终,他却只是握拳抵唇咳了声道:“如此生死关头,谈情说爱的事,就先搁一旁放放吧!”
北冥倾绝伸手搂住萧南屏不盈一握的腰肢,把她揽进怀里,低头与她耳鬓厮磨,抬眸便可与她四目相对。
这是一种暧昧且充满占有欲的抱人姿势,萧南屏感觉她耳朵发热的好烫,唇边那个轻如蝴蝶落下的吻,更是让她心尖一颤,恍恍惚惚失了神,差一点就被人迷的晕了。
北冥倾绝很满意看到她眼底含羞的模样,很美丽。所以,只能他一个人看,不许别人看到。
傅华歆很好奇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可北冥倾绝这家伙长得也太高了,他侧身低头对着萧南屏,而他站在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到萧南屏的脸,更别提看他们在做什么了。
蓝水和绿羽端着菜肴自厨房那边走来,恰好路过这条廊檐下,结果就看到王爷在亲南屏公主,一对上王爷冷冰冰的目光,她们俩吓得立刻低头恐慌道:“奴婢们什么都没看到!”
咳咳!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傅华歆在一旁都要笑岔气了。
萧南屏倒是一点没因这点事害羞,看到就看到吧!反正她和北冥倾绝也是情人关系,亲个嘴儿,拉个小手,搂搂抱抱也是正常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最多,就是她消受不了美人的温柔罢了。
北冥倾绝似乎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很喜欢刻意接近萧南屏,温柔的做出很暧昧的举动,看着她故作冷静的脸颊泛红,听着她压都压制不住的狂乱心跳。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美好。
傅华歆真觉得没脸再围观下去了,因为……一个厚颜无耻轻薄人家姑娘,一个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接受对方的轻薄索吻,搂搂抱抱摸摸小手,就差脱个精光去床榻上来个三百场不夜眠的风月大战了。
这样的两个人,太丧心病狂,丝毫不在乎别人深受着怎样的折磨。
呼!他还是去找阏辰吧!这两个人,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今夜我去找你。”北冥倾绝低头与萧南屏互不退让的对望着彼此,头也没回的对傅华歆说了这么句有点暧昧的话。
傅华歆走着走着腿一软,差点给跪了。回头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怒甩了下艳红的大袖,脚尖一点,连不远处的九曲桥都不走了,直接如惊鸿掠过水面,向着湖对面杨柳垂青的草地而去。
双脚落在柔软的绿茵草地上,他拂袖回头隔水望向那两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怎么都觉得牙好酸。
真不明白,北冥倾绝这样一座冰山,是怎么被萧南屏给融化的?
莫不是,萧南屏天生是座火山,所以才能把北冥倾绝这座冰山给高温熔化了?
嗯哼!有可能,很可能!
萧南屏在傅华歆离开走,她才倚靠在北冥倾绝怀里,抱臂偏头笑看向他问:“你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晚上去找他?做什么啊?不会是偷情给我和容王爷戴绿帽子吧?”
依照人的正常心理,会有这样的报复举动,也实属正常。
北冥倾绝温柔的眸光变得幽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线,骨节分明的大手,就那样不温柔的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低头恶狠狠的吻住她柔嫩嫣红的唇瓣,好一番蹂躏后,才放开她,转身向着花厅走去。
萧南屏在原地一脸懵然的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抬手抚上自己有点疼的唇瓣,微微有点泛疼,是被他粗暴的咬破了。
呼!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一点解释不给,倒是先惩罚她一顿?这是何道理啊!
北冥倾绝进去一会儿后,还没等到萧南屏跟来,他便有提剑走了出去。见萧南屏还站在原地发呆,他便大步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阔步走向饭菜已摆好的花厅。
萧南屏双手搂住他脖颈,泄愤的一口咬在了他颈侧上,留下了一个浅淡到齿痕,她这才算出了心里的一口气。
北冥倾绝好似不知道疼一般,被她咬了一口,照样没事人似的,阔步走进花厅,抱着她到了饭桌旁坐下。
萧南屏一得自由便推开了他,她挨近老威王坐,伸手接过蓝水给她盛的莲藕排骨汤,纤指拈着白瓷汤匙,低头闷不吭声的小口喝起来。
老威王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便以为是他大孙子又犯错了。这张口就要瞪眼训孙子,忽然,他看到他大孙子颈侧多了个牙印儿,还很新鲜,一看就是刚被人咬的。
呵呵!麒麟还说他没这么快抱重孙子,现在呢?瞧瞧,牙印都烙下了。
麒麟在一旁偏过头去,不想去打击老威王。
唉!他们主子和威王殿下啊!要是真睡了,那必然是满身都是香艳痕迹,哪能就一个小小的牙印儿啊?
呵呵,这也太低估她家主子的如火热情和威王殿下的威武雄风了。
玄武是个单纯的孩子,见北冥倾绝脖子上有牙印,他便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好心的送给对方道:“这个是小古怪送的,抹一下就不疼了。”
北冥倾绝抬眸看向一脸关心他的玄武,难得的说了句:“谢谢!我不需要,送你家主子吧。”
玄武这傻孩子,一向很实诚,北冥倾绝让他送给他们主子,他就一转手把药瓶递向他们主子了。
萧南屏放下汤碗,伸手接过那瓶药,转头看向身旁男人,勾唇咬牙笑说道:“我给威王殿下你收着,早晚都会用上的。”
“谢谢!我不需要。”北冥倾绝转头与她对视着,清楚看到她眼底浮现的火焰,心知她是真生气了,他便又深思斟酌的说了句:“以后也尽量不让你用到。”
扑哧!屋里所有人可都忍不住笑了。
老威王笑的含蓄,没有发出声,只怕人家姑娘脸皮薄会不好意思。
麒麟笑的最狂癫,玄武却是一脸懵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萧南屏眯眸嘴角勾笑看了北冥倾绝一眼,淡淡收回目光,执筷为玄武夹了只鸡腿,笑的很温柔道:“乖乖吃饭,好好长个,千万别学某人多长心眼儿。”
“哦。”玄武很乖的点下头,端起饭碗,闷头夹菜吞饭。
主子此时心情很不好,这一点,他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麒麟也不敢继续笑了,主子的怒火,她可不想去承受,还是便宜威王殿下吧。
老威王满眼笑意的喝了半碗汤,瞧着今儿这道水煮肉片不错,他也就多吃了几片,然后……不孝孙子就把这道菜端走了。
北冥倾绝把水煮肉片放到了玄武面前,轻启唇冷冰冰道:“谢谢你的药,肉全给你吃了。”
“呃?谢谢。”玄武本就单纯的有点傻,北冥倾绝给他吃,他也就吃了。
麒麟也凑过去夹肉吃,这肉做的还真是不错呢。
老威王气的怒瞪眼,他就想吃几片肉怎么了?这混账孙子用得着对他如此苛刻吗?
北冥倾绝无奈看着他祖父道:“您身体有多不好,您不清楚吗?这肉能贪嘴多吃吗?”
萧南屏也很是无奈的看着闹脾气的老爷子,他这毛病放未来就是高血压,饮食方面都要多加注意的,半点也不能马虎。
可这老爷子越活越回去了,贪嘴的像个爱偷吃糖不怕长蛀牙的孩子。
也就是北冥倾绝让下人监管的严密,不然的话,老爷子早床上躺着去了。
老威王被大孙子和未来孙媳妇这样瞪着,他……他不吃了还不行吗?
萧南屏忍俊不禁的抿嘴一下,伸手把一盘糖醋鱼放到老爷子面前,让他老人家好歹吃点东西得以安慰啊。
老威王抬头看向她一笑,嘿嘿!还是孙媳妇比大孙子好啊!
萧南屏见老爷子心情阴转晴了,她转回头对北冥倾绝使个眼色,让他别再说话了,总不能为了老爷子身子有点毛病,他们就喝令让老爷子一辈子吃素吧?
北冥倾绝闭上了嘴,看了那盘鱼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吃饭了。
吃鱼比吃猪肉好,回头还是弄些鸽子给祖父炖汤喝吧!
……
是夜,莺鸣蛙叫,夏风习习,清爽微凉,夹杂着一丝草木露珠的芬芳。
一抹如夜鹰般的身影飞速掠入容王府,闪身进了誓盟楼。
果然如他所料,傅华歆今夜没在肃王府,而是歇在了容王府。
真是个笨蛋,一起睡到大的人,居然不知其是男是女。
商海若是绝对睡不着的,她坐在外室煮茶,傅华歆在卧室浅眠。
昨天一日一夜他都没有睡,安排那么多人,包括亲自出马,都没有搜寻到廉渤的藏身处。
今日一白天,他又在忙朝政,饭都没来得及吃,那还有时间睡觉?
商海若也是心疼他,才让他在卧室里小憩一会儿。
她可不想在廉渤没找到前,先看到他累垮了。
北冥倾绝进门后,便直接走过去坐下来,随手把剑放在桌上,伸手接了商海若递给他的茶,浅抿一口,抬头看着她问:“可有查到是谁买凶杀你?需要我帮忙吗?”
商海若轻摇了摇头,手捧秘色瓷茶杯,微低眸道:“廉渤是个独行客,他的客人名单全在脑子里,想查到很难。至少,在短时间内,我还查不到是谁在买凶杀人。”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让人去查,你们先按兵不动,以免被胡太后注意。”北冥倾绝单手执杯饮尽杯中茶,拿起重溟剑,便要起身离去。
“先别走,有件东西,我想你们都应该看看。”傅华歆衣衫不整的从卧室走出来,他手中拿着一只盒子,巴掌大小,白玉雕成,上面花纹极为繁复精美。
北冥倾绝驻足回头看向他,眸中浮现疑惑之色,可他还是走回桌边坐了下来。
傅华歆坐着商海若身边,打开了那只白玉盒,自盒中取出两枚一模一样的玉坠儿。
不!或者该说,这本就是一对玉坠儿。
北冥倾绝一见到这对墨绿色的玉坠儿,便是眸光一变,眼底情绪翻涌,薄唇轻颤,犹豫一会儿,才启唇道:“这里其中一枚玉坠儿,是南屏的。”
商海若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她看向北冥倾绝,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玉坠儿可不是寻常之物,萧南屏明明只是南国萧氏皇族中的一个宗女罢了,怎么会和……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南屏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人?
傅华歆把那对玉坠儿对到一起,完全契合的一对玉坠儿,呈现太极圆形,正面雕刻的是一对鸳鸯,背面刻着两个小篆字——绮里。
绮里这个姓氏,可是不简单的啊。
西汉之初,高祖欲废太子,吕后为寻有才之士辅佐太子,故听留侯之计,迎四人以为上宾。
而那四人,便是商山四皓,其中便有一人自号——绮里季。
如果此绮里便是彼绮里,那萧南屏的亡母便不是姓蔡,而是复姓绮里。
商海若伸手接过那对玉坠儿,捧在手心里仔细来看,忽然,她抬头看向他们道:“如果南屏的母亲是绮里氏后人,不可能被人这样轻易害死。可如南屏的母亲是真的姓蔡,那有没有可能……南屏根本不是萧氏皇族的血脉?”
毕竟,萧南屏可是天生秀骨之人,而那个家族历代是女子传家的,不可能出现男子。
所以,蔡氏的姓可能是假的,身份却是真的。
而萧南屏的亲生父亲,很可能就是这个绮里氏人。
傅华歆轻点下头,看向北冥倾绝叹道:“你看中的姑娘,来历可越发不简单了。如果她真是绮里氏族的女儿,又有一个那样身份神秘的母亲,很可能……她会是某族少主。”
毕竟,天生秀骨的那个家族,可是从来都传男不传女的。
长女嫡出为女,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北冥倾绝不想去探寻萧南屏的真实身份,可这事也不能瞒着她,毕竟是她的身世,她有权知道。
傅华歆把那对玉坠儿放入白玉盒中,交给了北冥倾绝,勾唇慵懒笑道:“你也无需为此纠结,无论她是何等身份,她都不会舍得抛弃你的,谁让你如此貌美如花惹人爱呢?”
“季!”商海若拉一下他衣袖,瞪他一眼,让他消停。
再闹下去,雅岚可又要揍他了。
北冥倾绝拿过盒子,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眯眸看向傅华歆问:“另一枚玉坠你何处得来的?”
“不可说!”傅华歆故意气他,就不告诉他此物来历。
商海若头疼的以手扶额,这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幼稚呢?
北冥倾绝狠瞪傅华歆一眼,提剑起身,拿着盒子便走了。
商海若无奈的看着傅华歆,摇头一叹:“唉!你说你气他做什么?要是他今儿脾气大点,你不得又挨揍吗?”
“打不过他,我总得过过嘴瘾吧?不然,我不得憋屈死啊?”傅华歆单手撑着下巴,坐没坐相,那还有半点朝廷大员的样子?
商海若也不和他掰扯这些,而是凑过去伸手为他捏着肩,温声柔语问道:“这玉坠儿可不是寻常之物,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傅华歆享受的眯起眸子,嘴角上扬,心情很不错的道:“那枚玉坠儿是我母亲给我的,说是五年前她救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次日便不告而别了。玉坠儿呢!是她在地上捡到的,想必是对方走的匆忙,不小心遗失下的。”
“哦?那看来,南屏还真有可能非是萧氏皇族的人了。”商海若一边为傅华歆按摩着,一边又看向黑漆漆的门外,刚好看到那抹离去的黑色身影。
“阏辰,你又偏向他,就不怕我吃味儿吗?”傅华歆眯眸勾唇笑看着身后人,没好气的哼了声,偏过头不理人了。
商海若无奈苦笑,她还不是为了他好?不让雅岚满意,雅岚真会揍人的。
傅华歆生气厉害,说不理人就不理人,还不许商海若上床了。
没办法,被鸠占鹊巢的商海若,只能抱着枕头去睡外室的罗汉床了。
而在另一边,萧南屏却去访了一位故人。
幽静雅致的园子,繁花锦簇,假山林立,莲池飘香,青石板铺满地面,汉白玉为栏杆,花梨木为屋舍,处处干净的一尘不染,看紫色轻纱飘动,朦朦胧胧宛若世外仙宫。
曲莲此刻正在一座月台上等人,月台高丈余,全为汉白玉建造而成,屋顶为黛瓦,四角飞檐悬挂着铜风铃,水晶帘外是轻纱飞舞,一弯月牙为背景,在黑夜中,此月台当真仿若云端月宫。
萧南屏拾阶而上,白玉为阶,玉栏雕砌,她淡蓝色的裙摆轻拂过身后玉阶,在月下留下一抹飘逸的掠影。
夜风轻轻的吹,蓝裙飘带,青丝乌髻,髻边一对玉簪,青白对称,更显飘逸秀发柔顺如瀑,光可鉴人。
一缕幽香飘散在空气中,月台上那焚香抚琴的白衣男子,缓缓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眸,嫣红的唇瓣轻启,声音淡雅而含笑道:“多年不见,你的容貌,依旧如此令人惊艳。”
无论见过她多少次,都仿若初见,惊艳如仙。
萧南屏一手轻提罗裙,上了最后一阶台阶,缓步走向曲莲,桃花眼眸中也含一抹浅笑,红唇轻启道:“你我是彼此彼此!每次见到你,我也很是好奇,你到底多大岁数了呢?”
她与曲莲相识的最久,比认识天机子还久。
可这个人,十年前是这般二十出头的模样,十年后依然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就像是被上帝眷顾的人,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曲莲眼眸微弯,嘴角噙一丝浅笑,伸手请她入座,而后十指再次在琴弦上挑弄,抚琴叹笑道:“这个问题,你可是迟问了十年之久呢!”
“哦?”萧南屏落座后挑眉勾唇笑看着他,随手接了柳叶桃奉上的香茶,微低头呷口香茶淡淡道:“我若早知你如此不在意年龄之事,这个问题,我早就问了。不过,现在问还不晚,不是吗?”
曲莲被她逗的低声笑起来,望向她姣好美如月光的脸庞,他指尖轻点一根琴弦,铮!琴弦发出嗡鸣之声,他嘴角上扬,对她浅然一笑道:“我与你初相识,确实是二十出头。至于如今的我?算一下,我也有三十三岁了。而你?你可以叫我一声叔叔,以后我定会更加疼宠你的。”
“不必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怪蜀黍。”萧南屏放下手中白玉杯,目光直视向他严肃问:“你今次来洛阳,究竟所为何事?”
曲莲虽然爱美人,可却从不会千里迢迢去追美人。
许多时候,都是巧遇上了,他才会纠缠对方一些日子。
实在是纠缠不到手,他也不会强求,而是会潇洒的挥袖离开。
所以,曲莲为了叶上珠千里迢迢来洛阳这个借口,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屏儿是也!”曲莲已拂袖起身,白衣飘逸,缓带宽袖,他赤足走过来,在桌旁锦绣坐垫上盘膝坐好,接过柳叶桃奉上的一盏香茶,薄唇微启,浅抿一口,他才眸含浅笑望着她,嘴角微扬道:“正如你心中所想,我非是为叶上珠而来的,而是专为你这小丫头来此一趟的。”
“为我?”萧南屏挑眉笑看向他,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下文。
曲莲轻抬手,示意她们都退下去。
萧南屏见他竟然这般严肃的挥退所有人,不由更加好奇他接下来要说的事了。
曲莲挥退所有人下月台后,他才一手圈杯搁在桌面上,望着她极为严肃道:“在半月前,我夜观天象,你命星闪烁不定,乃为历劫之象。来到洛阳后,听闻你嫁人之事,我便又为容王卜了一卦,卦象显示,那般命格之人,不当是男子,当是红粉佳人。”
萧南屏耐心的听曲莲说完,然后,她凑过去,望着他,低声笑说:“你卦算的很准确,商海若的确非男儿。不过,你似乎漏算了一人,那就是我情劫难逃中的那个命定之人。”
“这个人我自然也算到了,只不过……”曲莲望着她那双灵动含笑的眸子,轻摇头笑说道:“我很不明白,你为何会一点不做挣扎?为何会如此甘愿的沉溺于情劫之海中?”
萧南屏的情劫,是可以避免的。
只要她坚守本心,对方那怕是她命定之人,她也可以躲过这一场劫难的。
萧南屏单手托腮,有些懒洋洋的皱眉道:“我又不想去出家修仙得道,为何要躲什么情劫?再者说了,北冥倾绝挺好的,人美还不花心,以后和他过日子,我多踏实啊?”
“什么?你居然还想着嫁人生子?”曲莲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完全无法接受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居然还会有一颗温热的心。
萧南屏白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我这情劫之事,可不算大事。说说吧!你到底又给我卜了什么卦,我是不是又要劫难降临了?”
“你一直都是福祸相依之命,那怕有劫难降临到你身上,最终你也会逢凶化吉。”曲莲被刺激的心跳加快,他用两根手指按着太阳穴,眯眸看着她,沉重叹声气道:“北国局势将乱,三王福禄已尽,当退则退。至于你?回到南国后,将会因一人出现,而人生大转折。”
“会有一人要改变我的命运?”萧南屏挑眉目露惊讶,天机子可说过,她的命格很奇怪,命运是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如今,曲莲却告诉她,在将来的某一天,她的命运将会被他人所改变?
“天机不可说尽,我只能言尽于此。”曲莲对她浅然一笑,将一物递给了她,并告诫她道:“情深者不寿,慧极者必伤。卦不可算尽,事不当尽知。望你日后能凡事留一线,切不可尽心而为之。”
萧南屏伸手接过那一物,是一支巴掌大的紫玉箫,淡淡的紫色,是紫藤花醉人的美丽。
曲莲收回手,淡笑看着她道:“丫头,你我虽是不常见面,可你却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你认不认我这个叔叔,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哈哈哈,你也可以当我是贪便宜,不生不养,就想有一个女儿能偶尔逗我开心吧!”
萧南屏觉得今夜的曲莲有点多愁善感,忽然之间这么关心她,又让她叫叔叔,又拿她当女儿看的,怎么瞧都像是居心不良,没安好心。
“小丫头,别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我呢!也就有个奇怪的癖好,可却从来不曾害过谁,这一点你可是清楚的啊!”曲莲笑着想去伸手捏她脸颊,可却被她擒住手往后一掰,他整个人就姿势怪异的趴在了桌子上。
萧南屏教训了曲莲这个老不休的一下,便拿着东西离开了月台。
曲莲坐在桌边揉着被扭痛的手腕,望着那抹走向白玉阶的身影,他唇边眼底皆是笑意,轻摇摇头,叹了声道:“这个丫头,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出手更是狠辣无情一点没变。”
“这还不是公子你给宠出来的?”柳叶桃端着果盘缓步走上来,眼中笑意盈盈,红唇微抿,走过去蹲下身,看向她家主人微红的手腕,她执帕掩嘴笑声道:“公子,你这伤的可不是地方啊,容易惹人误会的。”
“能误会什么?最多就是被那些庸俗的人,再一笔给我添个风流债呗!”曲莲眯眸慵懒的勾着嘴角,对于名声之事,他半点也不在乎。
柳叶桃弯眸一笑,也不再多嘴了。
不过,公子想当便宜爹可不容易,那南屏公主瞧着便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让她一下子降辈叫她们公子爹?呵呵,完全是她们公子在白日做梦。
……
威王府
萧南屏一回到无忧水榭,便见到北冥倾绝坐在灯火通明的花厅里,似乎是在等她?
北冥倾绝见她回来了,他便伸手指指桌上的白玉盒,看向她直言道:“这里面有一个是你的玉坠儿,另一个……稍后查一查才清楚。”
萧南屏一脸懵然的走过去坐下,伸手打开了那只精雕细琢的白玉盒。
白玉盒中有一对玉坠儿,对在一起是个呈现太极的圆形,一个雕刻着鸳,一个雕刻着鸯。
这是一对鸳鸯扣,也该是份定情信物。
北冥倾绝看着她直接说道:“傅华歆说,另一枚玉坠儿,是二伯母多年前搭救的一个男人掉落的。”
“一对玉坠儿,一模一样,呵呵!还真让曲莲算对了。”萧南屏勾唇笑笑,便把盒子给合上了。
无论萧南屏是怎样的身份,于她而言都只是一个不一样的身份罢了。
因为,她眼里心里只会有自己在乎的人。
至于其他人?那怕是血缘至亲,在她不在乎的情况下,也只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罢了。
既然她都不在意血缘这事儿,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去追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北冥倾绝心中暗松口气,他心里是不愿意萧南屏去查这件事的。
只因皇室血统不容混淆,一旦萧南屏非南国萧氏皇族血脉的事泄露出去,萧氏皇族一定不会放过她,更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这事没什么,如今最重要的是你们三家的安危。”萧南屏收起了那只白玉盒,为了不增添麻烦,她也要藏好这样东西。
北冥倾绝望着她,无奈摇头道:“祖父与先皇有诺言在先,只要元氏不先背诺,祖父便不能反出北国。”
萧南屏能理解老威王的坚持,古人重信诺,言出则必行。
老威王虽然平日看似很随性,可骨子里却还有道德忠信的底线的。
只要元氏皇族不触碰他老人家的底线,他还是会一直忠于元氏皇族的。
“或许,祖父也是有所感应了吧!”北冥倾绝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见她一脸不解的模样,他便对她解释道:“祖父在让我转移北冥家族的势力,包括北冥家族各地的生意与人马,都已经转移的快成空壳子了。”
萧南屏倒吸一口冷气,闹海中浮现的是老威王那双精明的眼睛,那是一双慈祥,且充满智慧的眼睛。
唉!他们还是都太年轻了,怎么都比不上这个老人的智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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