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平坦自然,语气坦荡毫无羞涩造作,随意中又带着庄重的认真,林思爱说:“我确实跟陈图有过很多次的单独相处,但我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
被着突如其来的信息惊愕到,我的瞳孔睁大,目光到处乱飘,不慎跟陈图的视线接在一起,陈图的嘴角抽搐耸了起来,他的眼眸里面,尴尬藏匿在那雾霭后,他迟疑了一下,站起来三两步回到我的身旁,用力地捏住我的手,将我半拽进怀里,他暗示我看连接陈竞身体上的仪器屏幕。
那上面,刚刚不过是微微波动的线条,分明鲜活了起来,那数据的起伏昭示着,陈竞的脑干反射弧波蹭蹭蹭地往上飘。
看到这里,我反手抓住陈图的手,屏住了呼吸,静默地用目光注视着林思爱。
徒然伸出手去,林思爱抓住的陈竞那还有浅浅擦伤的手,她慢腾腾地揉搓着,语速放得特别缓慢,她差不多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却把激昂的情绪汇聚其中,用抑扬顿挫来掷地有声:“陈竞,我原本把你以前送我的东西都带来了,把你给我写的情书也带了,我本来打算给你念念,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就这样跟你说吧,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心曾经出走过一段时间,只要你醒过来,你想娶我,那我嫁。如果你想当个孬种当个怂货一直在这里躺着,那好,只要你眼睛一闭两脚一瞪,我肯定不出一个月就带着小智嫁人,我用你的钱去贴那个娶我的男人,我跟他牵手亲吻,跟他做.爱,所有你可以对我做的事,我都让他对我做一千遍一万遍。只要我心情不好了,我就打你儿子。如果你想看着你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上,你的儿子被别人毒打,那你大可以接着睡,别再醒过来!”
那仪器上面的数据飙升得更快,林思爱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她再用力揪扯着陈竞的手,言辞更是露骨,暧.昧横陈:“陈竞你踏马的不老是骂我在床上像一条死鱼吗,我告诉你,只要你两脚一蹬去世了,我马上去买一堆的情趣内衣情趣玩具,去找别的男人玩,我要在你买的房子里面玩,我还要把你的遗照摆上,让你看看你死了,我过得多快活!”
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解释这一切,在林思爱这番话过后,那仪器像是疯了般,那数字蹭蹭蹭变换着,在我和陈图的眼前闪烁成一片。
不仅仅是我,就连陈图,都陷入了怔然中,完全对于这一幕应接不暇。
在我们发愣间,林思爱已经扭过头来,她的声音因为情绪过于充沛而变得很是尖锐:“快去喊医生!快帮我去喊医生!”
迟缓了几秒,陈图飞奔着走到服务铃的侧边,拼命地连连按了不下十次。
一大群的医护人员,浩浩荡荡地赶来,他们客气而迅速地将我们这些家属请了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在走廊里面,有一些等候椅子,但我和陈图压根没有心情去坐,我们两个人贴着站在一起,相互依偎相互搀扶着,而林思爱,她面无表情,抱着那个铁盒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我这个方向看去,我刚好可以看到林思爱的侧脸,我发现她的侧面,其实并没有多美艳,反而是带着一些似乎跟她格格不入的恬静。
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林思爱迟缓地转过脸来,与我的视线对上,这一次她不躲不闪,与我保持平视了大概两分钟,才慢慢把目光收回。
十分钟后,医生出来了。
埋着头在一文件夹上写写划划,为首那个医生抬起眼帘望着陈图,他的嘴角挂上淡淡笑容:“陈图先生,刚刚我给你哥做了个检查,他的脑干反射弧变得非常活跃,你们家属等会多跟他聊聊家常说说话,他应该很快就醒来了。”
心头压着的大石,悄然落地,跟陈图对视一眼,我看到他的眼睛通红,他朝着医生欠了欠身:“谢谢。”
又用特别让人心安的话宽慰了我们几句,那群医护人员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站了起来,林思爱一言不发,埋着头率先走进了病房里。
把刚刚被医护人员弄开的椅子搬得靠陈竞的床更紧,林思爱索性把那个铁盒随意地丢到了床头柜上,她再次抓起陈竞的手,覆在了她的脸上,静默了小片刻,她忽然从露骨变得文艺不已:“爱情就像龙卷风,越爱,越容易背道而驰。”
鬼知道这话到底又有啥神力啊,那仪器上面的数据波动起伏连绵不断。
刚开始我和陈图还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一惊一乍,后面不管林思爱再说什么做什么,那数据到底蹭多高,我们都淡定了不少。
后面陈图掏手机给陈正发了个信息,把这事告诉他了。
一个小时后,陈正带着小智回来了。
捧着一大袋的爆米花,小智的情绪并没有回暖太多,但看得出来,他在拼命的让自己看起来不像那么低落。
迟疑了一阵,他慢腾腾地松开陈正的手:“爷爷,我想去跟妈妈一起,跟陈竞爸爸聊天。”
陈正的脸上浮现层层慈爱:“去吧,乖。”
在小智加入聊天的阵营后,那仪器上面的数据起伏幅度更大,越来越持稳,反正一切都朝好的方面发展。
下午五点多,我看这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于是我就跟陈图商量着由我出去看看有什么粥啊汤啊什么的打包一点回来。
没在外面多作逗留,买好了东西后,我急急赶回医院,却还没进门,我的耳朵忽然扑捉到了一个虽然微弱,却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没死成,你很遗憾吧?”
是陈竞在说话!
他醒了!
难以名状的激动涌上心头,我加快脚步往里面冲。
只见陈图和陈竞,他们将目光死死地钉在对方的身上,哪怕陈图面无表情,哪怕陈竞一脸的阴郁,但他们的眼眸里面,无一例外带着似乎惊涛骇浪般层层叠起的情绪。
这一场对视,持续了大概三分钟,陈竞摔下把视线游弋着移到了我的身上,他的气息还是很虚弱,吐气不均,咬字模糊:“弟妹,欠你的人情,我后面会还。”
对上陈竞的目光,我的嘴角动了动:“真正帮得上忙的人不是我,我不过是配合陈图而已。”
目光微敛,陈竞把脸埋进去一些,他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弟妹,我还想麻烦你一下,这几天你能不能帮忙接送照顾一下小智?”
我的嘴巴还没张开呢,陈图冷不丁接上陈竞的话茬:“我们只帮你看一个星期,后面你自己照顾。你最好赶紧康复,别老是想着把担子撂在我老婆身上。”
真的是醉到不要不要的,在陈竞生死未卜的煎熬时光里面,陈图他颓然崩溃,他的世界崩塌了一大半,他眼眶发红,他情绪失控,他坐在地板上,他也说后面要让着陈竞,但当危机解除,他又深陷在装逼的怪圈里面不能自拔,他丫的明明很想表达对陈竞的关切,却非要用那种忽明忽暗的方式。
嘴角勾起些许情绪难辨的笑意,陈竞散淡道:“都散了吧。从小到大被忽略惯了,忽然被这么多人围着,不习惯。谁有个闲心,帮我找个护工就行。”
我听着,忽然觉得特别的难过。
而随着陈竞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气氛有几秒的静滞,刚刚站在一旁,一直盯着陈竞侧脸的林思爱,她一开口,就把这氛围卷席起来:“陈竞你要不要娶我?”
所有在场的吃瓜群众,包括小智这个小吃瓜群众,无一例外的变得无比默契,整个偌大的病房忽然变得更寂静了,甚至连那些风声,都悄然消失,连蚂蚁在地上攀爬的声音,似乎都可以清晰听见。
还七零八落缠着很多纱布的陈竞,他的身体稍稍一个倾泻,他似乎对林思爱这话并不显得意外,更没有困顿啊疑惑啥的,总之他展露出来的样子,跟他平常给我的印象特别不一样,他平静得跟在聊天气拉家常那样,睥睨着林思爱:“你想什么时候?”
两只手交错拧成一团,林思爱不断地绞着手指,她似乎用余光瞥了陈正一眼,才慢悠悠地把视线重新放回到陈竞的身上:“我有过精神病史,我也很确定,我到现在这一刻,都不算是完全康复,我还在吃抗抑郁药….”
直视着林思爱,陈竞用淡淡的语气打断她:“我不在乎。”
眼眸里面,明显闪烁着点点光芒,林思爱再一次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陈正一眼。
被用眼神洗礼的陈正,他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他的眉头深深蹙成一个结,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不清楚此刻陈正的心里面,到底经历着什么样的矛盾和纠结,但我能看得出来,现在这个局面,让他应接不暇,他暂时还不知道他该作出何种姿态。
其实,我挺能理解他的感受。
我想,没有任何一个有着正常思维的父亲,能在一瞬间接受一个曾经在自己两个儿子之间动荡沉浮的儿媳妇。更何况,还是一个因为抑郁症,差点把他儿子送进鬼门关的儿媳妇。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我正在走神,陈竞忽然把目光也落到陈正的身上,他的声调放低不少:“我不求你祝福,但你别出手阻止。”
眉结依旧,陈正的嘴巴嗫嚅着,他的眼皮子敛下来,他似乎拼命在压抑着自己,但依然无法控制住语气中夹杂着的落寞和惆怅:“我不过是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老头子,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已经管不动了。”
说完,陈正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拼命正了正身体,随即径直朝大门那边走去,三两下把门拍上,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和陈图面面相觑了几秒,陈图用唇语:“伍一我去看看我爸,你留在这里。”
陈图很快像一阵风似的追出去了。
一转眼,整个病房变得莫名空旷,而我和小智成了最亮的电灯泡。
似乎对于这两枚电灯泡不以为意,陈竞的眉头蹙起又舒开,他看着林思爱: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娶你。”
也将我和小智视为无物,林思爱直勾勾盯着陈竞:“随时。就算你想要现在,我也不介意。我去安排一切。”
再侧了侧身,陈竞扫了自己一眼:“我确实想,但我现在这个鬼样子,怎么洞房?”
嘴角往下撇了一下,林思爱的脸上忽然显露出浅浅的羞涩:“那就过几天,等你康复了再去。”
说完,林思爱拉过一把椅子靠坐在床沿上,她主动去抓陈竞的手,而陈竞难得的在醒着时,也是一脸的安静祥和。
真的是莫名其妙得不行,一个明明看起来对陈图爱得要死要活的人,她跟陈竞联袂着撒狗粮,我不仅不觉得有什么别扭有什么恶寒,反而觉得很自然?
就在我被这一盘狗粮撒得疑云满地时,陈图总算回来了,他带了两个穿着正经工作服的护工,一男一女,看起来特别专业。
没再跟陈竞有言语上或者是视线上的交流,陈图言简意赅地给那两个护工交代了一番后,他转向我:“伍一,我们撤吧。”
我的反应力真的是硬伤,迟缓了几秒,我:“现在撤啊?”
拍了拍我的额头,陈图说:“嗯。你和小智都累了。”
等小智软绵绵地跟林思爱陈竞打完招呼,我们带着他,坐上了谢斌的车,回到了香蜜湖一号。
叫了外卖后,陈图拿了一身干净衣服和剃须刀去了浴室,他再出来,那些胡子拉碴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让我熟悉的神清气爽。
吃完饭后,陈图这么个几天没休息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来的精力,他陪着小智玩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面还把小智哄睡着了。
把小智抱回去卧室安置好后,陈图很快折返出来,挨着我坐下,手臂如同藤条绕过来将我往他的怀里缠去。
不过是断断的几天,无法跟他日夜相对而已,但我却恍如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回过神来后,其实我有点儿想跟他确定,林思爱今天在医院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和林思爱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实质的关系,但我苦于没找到突破口,我怕我太过直接了让陈图尴尬。
或者我应该先按捺一下,等一下找机会迂回着去问问。
调整了一下身体,我将自己半卧在他怀里,枕在他的手臂上:“你怎么不睡一下?”
手将我耳边的发丝撩动几下,陈图坦言道:“我睡不着。”
停顿几秒,陈图的深情,忽然变得分外认真起来:“伍一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被陈图这番认真弄得有些无措,我把眼睛睁大一些望着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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