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妆容,烈焰红唇,淡藕色上衣,再把一头的秀发干脆利落地盘起来,这样的汤雯雯,像一枚闪闪发光的宝石,她正在跟吴一迪说着什么。
因为吴一迪是侧对着我,我压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我能从汤雯雯巧笑嫣然的神色中看得出来,他们交谈甚欢。
在短暂的惊诧后,有个巨大的问号在我的心房里面生成,不断地拱动着,最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一堆疑云。
吴一迪为什么在这里?他和汤雯雯很熟?他们在谈什么事能谈得那么开心?
完全被这一堆的狐疑所占据,我走神得厉害,直到邓七七说:“伍一,你的手机。”
急急地收回目光,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一副洞察了一切,了然的神色,邓七七淡淡说:“你是见到熟人了吧?”
对于她,我真的觉得没有啥好隐瞒的,于是我坦然道:“是,有个朋友,在另外一头。”
倒没有立刻八卦地把头探出去到处张望,邓七七很是得体说:“他单独一人?要不要去邀请你朋友过来一起坐?”
将那些疑云按捺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我摇头:“不是,他跟另外一个人在,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谈,还是不便去打扰。”
真的是那种落落大方,又聪明得恰到好处的女子,邓七七没再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结,接下来我们又聊了些创意理念上的东西。
就在我们越谈越是合拍时,我一直没肯放松下来的余光,探测到汤雯雯已经从咖啡厅走了出去,她已经移步到我们这张餐桌斜对面的地面停车场,钻到了她那辆张扬的卡宴里,飞驰而去。
并未因此而松掉一口气,我的心如同不上不下的水桶,在快要翻洒出来之际,吴一迪那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可以跟你们坐在一起么?”
面对着吴一迪突然踩上来,我急急地收起到处撒着的余光,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强行压制着浅浅的无措,正要礼貌客气地帮他和邓七七作个介绍,不料坐在我对面邓七七,已经率先展露笑颜:“伍一,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你应该不介意让他坐在一起吧?”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邓七七和吴一迪认识?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小,才能把同一个圈子里面的人,这么天衣无缝地拴在一起?
收敛起自己满脸的讶异,我从尴尬翻腾出挤出一团笑意:“巧的是,这位先生,也是我朋友。”
愕然了一下,邓七七忽然很豪爽地哈哈笑了:“这个世界真是小啊。这认识的人,都凑一堆了。”
在邓七七爽朗的笑声中,吴一迪拉开了个椅子,很有礼貌地坐在了侧边,他调侃道:“世界虽小,但也精彩。”
还不等我发问,吴一迪耸了耸肩,他很是谦和地示意了一下,他先是朝邓七七说:“七七,伍一跟我们同是深大的校友,她跟我同一个学院。我们认识很多年,她也是一个资深驴友。”
又面向我,吴一迪淡淡然:“七七是我之前去鳌太给我带路的领队,她很负责任,非常的厉害,在她的带领下,我这个小菜驴才得以顺利地走了大半段的鳌太。”
不过是用三言两语,吴一迪就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我和邓七七眼中的疑惑,而我和邓七七,真的不知道是个性太过接近,还是有种一见如故的默契,我们几乎是齐声回应了吴一迪。
“我和邓七七今天刚认识。”
“我和伍一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说完,我们还相视一笑。
因着吴一迪的加入,我们聊天的话题越来越广阔,刚开始我还几句,慢慢的我发现吴一迪能很快接住邓七七抛出来的梗,我越看越觉得有趣,于是我适时闭嘴,任由他们发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咖啡厅里面大部分喝下午茶的人都撤退之后,吴一迪和邓七七之间抛梗接梗的拉锯赛非但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最终,是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一切。
很是歉意地朝我们示意了一下,邓七七拿过手机,她稍稍倾斜了一下身体,压低音量:“说?”
十几秒后,她简洁答道:“我现在回去。”
放下电话,她有些抱歉:“伍一,一迪,原本你们凑在我公司楼下,我该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个饭,但公司那边临时有个异常需要过去处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
我看得出来,吴一迪对邓七七,是真的带着敬慕,他真的特别尊重她,他很快接上她的话茬,谦和地说:“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还是工作重要。而且巧的是,我的办公室也是在这附近,要说起招待,那也应该这里唯一的男士,就是我来做。改天有空,应该由我请你和伍一吃饭。”
我倒是没有想到,辗转一趟后,吴一迪还是把办公室重新设回到了蔡屋围附近。不过怔然归怔然,我挺赞同吴一迪说的,于是我赶紧点头附和。
真的是一个特别得体的女子,邓七七在走之后没多久,吴一迪招来服务员正要买单,那个服务员说,邓七七在出门之前已经签了单,如果我们还要点些什么,也都会记在她的账上。
面对这样的结果,吴一迪倒没有多大的诧异,他很快把钱包放了回去,礼貌地冲服务员笑笑,随即对我说:“我们走?”
我赶紧的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老感觉智商不太够,出了咖啡厅的大门,我这才有些反应迟钝,由衷地说:“吴一迪,我在深圳这么多年,邓七七是我遇到过的看起来最有内涵的女子。她不会表现太多,但她什么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没想到,吴一迪没有丝毫的停滞,他随即点头:“确实,她很特别,不过是短短的相处,就能让人记忆尤深,并且直觉她值得信赖。她的人格很有魅力。”
这是我认识吴一迪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毫无遮掩地表达对一个女人的赞赏。
几乎是想都没想,我脱口而出:“吴一迪,邓七七单身。”
先是微微怔然了一下,吴一迪笑了:“伍一,你提供的这个情报非常不错。”
干笑了两声,我捋了捋头发:“我就随口说说。”
停顿数秒,我身体里面有个声音不断在叫嚣着,它不断地冲刷着我的心理防线,让我大胆地去垂询吴一迪,他为何会跟汤雯雯约在一起谈笑风生。
捋了捋头发,我正准备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过去,吴一迪耸了耸肩,他冷不丁主动说起:“今天陈图让汤雯雯给我送了一份协议书过来,我刚好从外面回来,在这边碰面,就约着到这里喝了杯咖啡。”
吴一迪不过是用三言两语,就将我刚刚所有的疑云驱散了,但新的疑云又浮在心头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我最近到底怎么了,那智商总是不定时的缺货,我想都没想就冒出了特别愚蠢的一句:“陈图让谭雯雯送啥协议书给你啊?”
笑了,吴一迪挑了挑眉,他淡淡笑笑:“伍一,虽然我挺想告诉你的,可你已经从友漫离职出来,所以友漫和环宇涉及的合作项目,我只能是无可奉告。”
吴一迪的调侃语气,缓解了我大部分的尴尬,我干笑着:“我冒傻气了。抱歉。”
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吴一迪淡定自若:“没关系,你更傻气的时候我都见过。”
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吴一迪似乎略有斟酌,他冷不丁跳跃说:“伍一,汤雯雯这个人,道行很深,段数很高,你最好别跟她硬碰硬,慢慢来。一般来说,狐狸的尾巴藏得再好,也总有露出来的一天。”
我从来不曾跟吴一迪说过我和汤雯雯之间的对峙!
愕然不已,我强撑着:“吴一迪,你怎么知道我和汤雯雯有些分歧,甚至可以说是对峙?”
拉了拉平有些起褶子的衣袖,吴一迪瞥了我一眼,他的目光随即转向其他地方:“伍一,我在友漫不是呆了一天两天。可能是当局者迷,而我刚好是那个旁观者。那种求而不得的眼神,就算隐藏得再深,我也能抽丝剥茧将它摘出来。汤雯雯对陈图,特别的不一样。她那种不一样,不仅仅体现在一个下属对上司的恭敬和跟随,她更像是一个小女人,在崇拜着一个可以让自己敬仰的男人。不过她比一般的女人要来得有耐性,她能耐得住跌宕起伏,也扛得住寂寞,她有野心,也很高明。林思爱,简直跟她不在同一个级别。至少林思爱,没她的演技真,也不会像她那样,把自己铸就得看似完美。”
停顿了一下,吴一迪淡笑:“不过伍一,越是完美的东西,在溃烂的时候,看着越是触目惊心,你也别太把她那种人当一回事,该吃吃,该喝喝,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如同醍醐灌顶,我耸了耸肩:“老实说,我最近对汤雯雯这个神一样的存在,挺闹心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顿时轻松不少。”
勾起唇,吴一迪淡淡笑笑:“能为你排忧解难,这是我的荣幸。”
抬起手来,看了看手表,吴一迪接着说:“伍一,快五点半了,你赶不赶时间回家?不赶的话,我找小段下来,一起去吃个饭?”
自从婚礼回来,我一直忙碌着奔波着,这期间又经历了梁建芳去世的事,我多少有些懵懂和恍惚,跟小段的联系微乎其微,如果吴一迪不主动说起,我还真不知道小段已经成功地从友漫抽身,辗转到了环宇,为生活打拼。
自觉忽略了朋友,我满怀的不是滋味,点头:“好。我请客吧。”
倒没跟我客气,吴一迪笑得灿烂:“你确实也该请客了。”
说到有大餐吃,小段没让我们等多久,她很快下来跟我们汇合在一起。
我们最终选了一家以前环宇经常聚餐的粤菜馆,点了以前经常点的招牌菜,因为小段怀着孩子,而我和吴一迪又都要开车,所以我们没有点酒,只是以茶代酒过了几巡。
从餐馆里面出来,夜色已经把整座城市深深地笼罩,吴一迪挺有风度,他主动提出送小段回去。
我跟小段也不是那种忸怩的性格,于是就听从了吴一迪的安排。
虽然是临近周末但这一天的路况出奇的好,我回到家里,再到洗完澡出来,不过是八点半左右。
抓着手机翻了翻,见陈图没有如往常那边给我来过电话,我就顺手给他去了个短信,问:“在忙?”
等了几分钟陈图没回复我,我猛然想起邓七七所说的那个以她的人生经历为原型创作的小说,于是我开了笔记本电脑,我很快找到了墨墨言情网,登了进去,在搜索框打下《逾期情不待》几个字。
那本书简介上的第一行字,赫然入目。
那一年,为了逃避把我置身于一场灾难的养母,我孤身来到深圳。
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我的手抖了抖,把目录拉开,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出于职业的习惯,我看文字类的东西,总是看得飞快,于是我得以在短短的两小时内,先是抿嘴轻笑,再到抿着嘴眼眶发红。
我总算是知道了邓七七的淡然从何而来。
或者真的应了那句特别恶俗的话,一个人能从胆怯懦弱走向强大,需要太多的历练和苦难煎熬。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最能成就一个人的,不是那些幸福和欢快,而是那些抵挡不住的跌宕和委屈,那些根植在骨子里面的煎熬,熬不过去那叫煎熬,熬过去了就成了经历。
所以这个有着让人难以遗忘光芒的邓七七,她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她爱过一个叫王绍东的男子,当她有一天发现那一场爱情不能再继续下去,她的果断和坚定,成了她生活里面最好的转折和座右铭。
翻到最后那一章,我把阅读速度放缓了下去,因为我发现我忽然有些矫情,我忽然想要为一个别人的故事掉眼泪,我真的特别特别怕自己变成那样子。
好在,我控制住了。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眶发红和彻底的沉湎其中,我甚至连外面响起了开门声,都浑然不觉。
直到陈图的手拍在我的肩部上:“伍一?伍一?”
从走神中被强行拽回来,我猛然地转过脸去,完全忘了按照正常逻辑我应该问陈图你出差回来了?我最后是懵逼地应上一句:“干嘛呢?”
嘴角抽搐了一下,陈图盯着我的脸看:“伍一你心情不好?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我这才回到正常频道,却依然跟不上陈图的频道:“你出差回来了?”
当然陈图也没能跟上我的思维,他眉头轻皱:“你没事吧伍一?你的眼眶红了?”
在一来一回的串频间,我的魂魄总算回到了身上,我把电脑扣下来,说:“我没事。就是我今天认识了一姑娘,她的经历被她一个朋友写成了小说,我好奇看看,看完了有点伤感,为她不值。她爱错了人。”
停顿了一下,我又加了一句:“陈图,我忽然觉得我们能结婚,真的很好。我也曾经吐槽你不好,不过对比之下,我觉得我真的比那个姑娘幸运多了。”
刚刚蹙起来的眉头,慢慢的舒开,陈图绕过来,挨着我坐下,他把手上那个纸袋随意放在一旁,拍着我的肩膀:“每个人都有她该有的际遇。说不定那个女孩子以后能遇到更好的,开心点。”
我不算是那种特情绪化,在几分钟之内可以进行几种情绪无缝转化的人,不过我很容易去调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已经将暗涌全数压下,挨到陈图身上:“你怎么今天要回来,也不跟我说?”
手捋着我的头发,陈图淳淳道:“想给你一个惊喜。”
稍稍正了正身体,陈图的话锋一转:“伍一,我给你带了礼物,你肯定很喜欢的!”
卧槽,这男人上道了嘛,他这是势要回到恋爱前,时不时给我弄点小惊喜啥的?
我觉得他这样的行为,真的应该好好鼓励,加以引导,让他一直保持下去才行,这样生活才有滋有味的嘛是不是。
于是我就算还没看到他丫的到底给我准备的啥,我也摆出了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呀?你给我带了礼物呀?快快快,快给我看看!”
老神在在自信满满,陈图很快伸手到刚刚他拎回来的纸袋里面摸索了一下,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东西在我面前扬了扬:“当当当,喜欢吗?”
不过是扫了一眼,我的瞳孔增大,嘴角也抽搐成这一团,陈图他大爷的是翅膀硬了敢逗我?
他丫的送的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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