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情深的场景的确感人,但陈浩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首饰盒。
当陈浩拿出他前几天托叶坤到京城出差的机会特意打制的金项链时,李霞已是激动地抬起袖子在眼角擦拭,她没想到儿子竟然能想到为她买这种贵重的东西。
“比你爸强。”
当然,这只是她开玩笑的话。深爱丈夫的她在二十年前决定嫁给一无所有的陈景天起,她就已做好一生清贫的准备,更不会去埋怨深爱自己的丈夫。她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否则她也不会嫁给陈景天。她也从没有抱怨过贫穷的生活,即便是儿子每月给她的钱,她也一分不少地给他存在那,还有儿子房间里的那堆宝贝,她每天都会进去禅禅落在上面的灰尘。经历过灾难的她深深地知道“马有失蹄,人有失足”的道理,万一儿子哪天一无所有,最起码还有这笔钱和东西。
现在的她更不会去责怪每天忙碌的丈夫,反而会心疼他的身体,每天丈夫早出晚归地忙碌身影,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深知责任是丈夫生命的她默默地想尽一切办法改善伙食,她只希望他能多吃一些,好有体力应付繁重的工作。她更希望儿子多些时间回家,只有儿子回来的时刻才是丈夫真正休息的片刻时间。
她知道这种金贵的物品以他们夫妻俩的工资根本不够,更何况她和丈夫还在资助三个贫困家里的孩子上学。
其实,作为女人的她看见别人脖子上戴的金项链,她不可能视而不见,也不可能心里不起一点涟漪,但那只是刹那间在她心田吹起一丝涟漪的正常反应,并没有干扰她的生活。如果能达到是金钱如粪土的地步,她已是圣人而不是凡人。作为平凡女子的她不可能不喜欢儿子给她带来的礼物,眼前的金项链做工极为精致,上面的坠子雕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栩栩如生,而她的属相就是兔,儿子送的这件东西她特别喜欢,即便不是这物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已让她心满意足。但她没想到要占有它,等儿子一走她就会悄悄地把它收藏好,留着给儿媳妇。
“咦,妈,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光滑?咱俩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让人家当成姐弟。”给李霞带项链的陈浩突然发现母亲脖颈处得肉特别白皙,再注意到李霞的脸,他不由地啧啧称奇,这哪像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
李霞在照镜子的时候已发现这个细节,她脸上以前的皱纹现在也消失不见,儿子与众不同的夸奖让她更是喜欢,笑着打了他一下,说道:“贫嘴,那还不是你老妈保养的好。”
“啊!坏菜,我爸可就惨了。”陈浩假装捂住脸,仿佛不忍目睹老夫少妻的惨状。
刚从县政府招待宴会上回家的陈景天恰好听到儿子的话,不由地出声问道:“小子,我惨什么?”
怀仁县的领导来县里考察,他没去迎接倒也合情合理,但招待酒宴他再不露面就说不过去。远来是客,这道理即便是工作狂的他也懂得。所以他到那敬了几杯酒就赶回来看儿子,但刚进门的他没想到儿子这句话太离谱。他实在不明白菜坏了和他的悲惨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再说,他好好的怎么会被儿子用“惨”来形容呢?
李霞当然知道儿子话里的意思,满心的喜悦溢于言表。有那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她年轻,尤其是已迈入四十岁大关的女人,更何况夸奖她的是她最喜爱的儿子。
都说女人比男人老得快,但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却绝对不合适。有好几次她在大街上遇见几个相识的女人都说她比丈夫年青十岁以上,可她知道丈夫只比她大五岁。
其实,造成这种现象的罪魁祸首是陈浩,更准确地说是他胸前的玉。绝大多数的儿子抱母亲或是在母亲怀里撒娇是天经地义,但和父亲握握手都是非常罕见的事,陈浩正是其中之一。如果他知道玉的神奇之处,即便是被人骂作恋父狂他也会拥抱住父亲,哪怕抱到海枯石烂也不撒手。
听到陈景天突如其来的插话,母子俩相视一笑,竟然携手走进卧室说他们的贴己话,把陈景天独自一人留在客厅。
当然,他们也不会真的孤立陈景天,只是想和他开开玩笑,让他彻底地轻松下来。再说,陈浩回来,做母亲的李霞怎么能忍心让儿子饿着肚子。
当母子俩出来时,嘴角含着淡淡笑意、眼睛盯着电视实则心思放在房内母子俩身上的陈景天突然喊住妻子,他的眼神盯在妻子胸前的项链上。
陈景天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儿子买给她的,在这县城里也只有他有这么大的手脚。自从上次中纪委调查组来他家了解陈浩的经济情况,他已知道儿子房子里的那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东西值不少钱,省纪委开具的相关证实其来源清白。
知道儿子是小富翁的他并没有埋怨儿子对他守口如瓶,反倒是为儿子高兴。他是个清官,每月就靠着微薄的工资生活。但他不迂腐。只要钱的来路正,他更希望儿子能生活的比他好。
再加上陈浩最近一段时间开着的那辆车和为家里添得电视机等家用品,他知道儿子的确有钱,但他不问这些钱的来路,只因为他相信儿子的秉性。
陈景天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把他多年欠妻子的那份补了回来,感受到妻子的手在他手上握了几下,他懂得妻子明白他的心意。这么多年的夫妻,对方身体的任何暗示彼此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儿子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转身走进书房,又有谁看见他转身后已湿润的眼角。
陈景天不是为自己的无能而伤心,要是他有余钱,他还是会继续捐助更多的贫困家庭而不是为妻子买项链,他是再为自己有这样懂事的儿子骄傲,更为他自豪。
身为肃县的父母官,他每天的事情非常多。肃县现在发展的每一步都如同八零年中央某位领导提出的“摸着石头过河”那样,他这位掌舵者首要的责任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肃县这只小蚂蚁能安全趟过河,再加上省委省政府已把肃县确立成标杆县,所以他的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身上的责任更比其他人重。但这些不能阻碍他注视儿子成长的眼光,他总是尽可能抽出一些时间去收集儿子所在的华林乡一切情况,在省经济日报上刊登的《人民的好乡长》那篇文章他是一读再读,从那上面他读出儿子的成就,更读出儿子背后的辛苦。
他不善于表露自己的感情,但不代表他不关心自己的亲人。有这样的儿子和爱他的妻子,他已觉得这辈子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陈浩母子俩知道陈景天此刻的心情,李霞指指书房,自己跑进厨房做饭。
陈浩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尾随父亲走进书房。
等李霞做好饭,陈浩父子俩已是满脸笑容地走出来。陈景天破例地拿出一瓶曹飞虎送他的精品五粮液,让妻子拿来三个酒杯,亲自斟满酒分发给他的两位亲人。
酒香,情更浓。
此情此景已让李霞沁出幸福的泪花,稳重的丈夫能第一次和儿子喝酒,更是他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这已证明儿子在他眼里长大,还有什么比儿子的成长更能让母亲幸福的事呢?
一家人快乐地围在餐桌上享受着并不算丰盛的晚餐,其中就有陈浩最爱吃的小葱拌豆腐。
“儿子,你身边有没有属兔的女人?”
李霞突如其来的问话并没有让陈景天感到突兀,此刻的他看似在喝酒,实则耳朵已支楞起来,如同雷达般地搜索。
妻子在卧室里放了很多女孩照片的这件事他很清楚,而且还劝过她不要干涉儿子找对象,但表面镇定的他其实对儿子找对象这件事的关注不亚于妻子。
知子莫若父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陈景天对儿子的了解不比自己少多少。他不提不代表他不清楚,儿子身边的女人他没有妻子见得全,但通过妻子的描述他已在脑海里勾勒出大致的轮廓。一妻两妾或几妾这不是他关注的问题,但如果儿子想在官场上进步,就必须在众多人选中选一位,这也是他和妻子在卧室里谈论最多的话题,但妻子是哪个都不舍得放弃,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好。
饶是知子莫若父的陈景天再是如何懂得儿子的心理,但他万万想不到顾彩莲而是众多儿媳的候选人之一,而且还和陈浩上了床。
陈浩没想到母亲在这关口竟然问出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他无意中看到母亲胸前的项链才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当下站起来伸手比划道:“有老虎、猴子、鸡、牛、狗、狐狸,偏偏没属兔的。”
李霞笑骂道:“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狐狸的属相。”
连喝酒的陈景天都忍不住嘴角挂上笑容。
呃!想到哪说到哪的陈浩讪讪地摸摸鼻子,嘿嘿嘿地笑着说道:“妈,如果你想留给儿媳妇那是没指望啦,倒是说不定能留给孙子的孙媳妇。”
李霞扬起巴掌说道:“我打你个小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