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病倒的消息对肃县老百姓来说绝对是惊天噩耗,很多人自发地到医院去看望这位肃县的父母官。由于最近全国在严打,所以,忙碌的警察即便是心里惦记着书记,但有时候根本抽不开身。
“书记现在怎么样?”年老的警察问道,脸上现出关心的神色,在他心里,政府办的人应该很清楚书记的病情。
曹燕脸色一暗,摇头说道:“我正打算去医院看看。”
年轻的警察发动着摩托车,轻声说道:“上来,我送你去。”
警察都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从曹燕的脸上,他们看到情形不太好。所以,再忙,他们也得尽份心意。
“把这包药带给书记,别急着回来,看看书记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把书记的病情打听清楚。”老警察走到年轻警察身边,从怀里拿出袋他从别人那打听到专治劳累的偏方药,神情显得特别虔诚。
年轻警察接过药,默默地拍拍老警察的肩膀,载着曹燕飞速向县医院方向驶去。
县医院大门口,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让众人停住脚步。只见车上奔下来一位脸色憔悴的年轻人,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便冲进医院,顺着走廊狂命地奔跑。
当年轻人跑到重症病房时,走廊里却没有几个人,连他**也不在。见到此场景,年轻人感到眼前发黑,心如同坠入冰窟窿般,冷,寒冷刺骨。
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却偏偏发生了,这里基本没人,说明他父亲现在只能在抢救室。在走廊里专门等候陈浩的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吴明亮再次证实他的推测,他父亲正在急救室抢救,这已经是第六次了,情况危急。
陈浩听到这个消息,浑身顿时像是被抽空般无力,在心里呐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他的身子在刹那间剧烈地颤抖,面容甚至扭曲变形。
值班的宋护士听到走廊跑步声,出来见到一个年轻人像是得了疟疾,浑身抖动的都能听见牙齿的碰撞声。要不是看见吴明亮副县长跟他说过话,她还真怀疑他得了重症。难道他就是肃县人的骄傲,陈书记的公子?可眼前这位肃县第一大才子面目实在吓人,和她想象中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天呐
宋护士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直直地盯着年轻人。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随着年轻人蹒跚的步伐,他的头发竟然在慢慢地变白,由发根到发尖,片刻间全变成白色,根根如雪。见到这一幕的不止宋护士,重症房里专职护士和呆在陈浩身边的吴明亮副县长都亲眼目睹了这离奇可怕的一幕,而陈浩胸前的玉感同身受般也在微微地颤动,并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这该是多么大的痛苦。
见到这一幕,吴明亮竟然失去告诉陈浩他父亲已被下了不少于十次的病危通知书,他不敢面对陈浩扭曲变形的脸,更不敢告诉他这个噩耗。
陈浩眼前空无一人,至少在他的感觉里就是这样,他机械地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往抢救室挪动,颤抖的背影竟是那样的孤独和无助。
“你,你,口袋里……。”
吴护士在陈浩经过她身边时竟然不敢去看他的脸,但她听见他口袋里有东西在响,胆怯怯地提醒他。
陈浩两耳全都嗡嗡作响,没听清宋护士的声音,不由地停下脚步沙哑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口袋里有东西再响。”面对陈浩血红的眼睛和露出青筋的脖颈,宋护士感到年轻人话语里充满滔天的怒意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陈浩机械地掏出手机,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猛然清醒过来。直升机在城南公路旁等候,如果这时候他都放弃救治父亲的信心,那父亲要他这个儿子有何用?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他决不能放弃。
“不,绝不”陈浩大喊一声,再次飞跑起来,花白的头发在旁人眼中极为刺眼。
宋护士和重症病房的护士被他的大喊吓呆了,这年轻人难道疯了。吴明亮也被陈浩的喊声吓了一条,他担心地跟着陈浩的身后追了过去。
而陈浩这一嗓子却让他身边病房里的女人在惊呆后变成大喜,被医生断定成植物人的丈夫竟然清醒过来,还能开口跟她讲话,即便是结结巴巴,但已让她喜不自禁地留下眼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意。
急救室门口围了一堆人,村里、县里、市里、甚至省上都来了人,但陈浩的眼睛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他的目标只有两人,相拥而哭的母亲和胡岚。
“浩儿,你爸他……。”李霞没说完,已昏倒在陈浩的怀里,大概是见到亲人的缘故,她早已快濒临崩溃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下去,而猛然间看到儿子满头的白发更让她心碎。
病人家属接到一次病危通知书都不能承受这种打击,更何况李霞在几天的功夫里连续接到十几次,这样心灵的折磨任是铁石心肠也承受不起,更何况是把丈夫和儿子作为她生命的女人。其实,她这次迫不得已把儿子叫回来,就是想让儿子见丈夫最后一面。但儿子竟然能把头发都急白,做母亲的心顿时被撕裂,瓣瓣滴血。
抱着母亲的陈浩抬头注意到胡岚手里拿着的一叠病危通知书如此刺眼,顿时火冒三丈。“既然这里的医生没本事,为何还呆在这,难道等着他们把时间耗完?”
胡岚的红旗超市在肃县有分店,干爹住进医院的事还是分店的人告诉她。听到消息后,她急忙托人照顾在上学的小草,赶到肃县才知道干爹这次危险性很大。而干妈一直不愿意告诉陈浩,说他这些天太忙。再说,干爹也一直不同意让陈浩回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干爹命在垂尾,胡岚每天也是在煎熬中度日。而一直把爱放在心里的她看见男人竟然变成满头白发,顿时感觉心口剧痛,痛如刀割。
对于陈浩的指责,走廊里有一个算一个,没人吱声。在陈景天全身器官都出现衰竭的情况下,抢救只能是尽人事而已。陈浩的白发更让他们哑口无言,父子情深竟然能急的头发全发白,这样的场景他们何尝见过,有几人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染白的。
陈浩把晕倒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扶到走廊的长凳上,让她平躺。随即,他跪在地上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亲,滚落的泪水滴洒在母亲的脸上,心里暗道:“妈,儿子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请你原谅儿子的行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万一父亲不幸过世,所有的罪责全部由儿子承担。”
盖因这次风险太大,父亲留在这只能是等死,送去京城会是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可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父亲在外面出现意外,运走父亲的陈浩必然会受到万人的指责。除非他父亲能逃过这一劫,否则, 他难逃骂名。这就是人的心理,明知道事情的发展结果,但没到最后时刻,人都有一种侥幸心理。当然,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有母亲的感受才是他最看重的。
母亲还没说话就晕倒,他已别无选择,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决定,但愿父亲能挺过这关。
“看好她。”陈浩扭头温柔地吩咐暗自抽泣的胡岚,旋即站起身,向抢救室走去,眼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当他的手搭上急救室的门时,正陪着省领导站在一边的县医院院长抓住陈浩的手,低声问道:“你要干什么?难道不知道里面的大夫正在抢救你父亲?你这时候进去,可是会弄出人命的。”
陈浩救省委书记顾红军的事他知道,那次还陪着顾彩莲专门看望住院的他。现在,陈书记不但是肃县县委书记,更是市委副书记,他也希望陈书记能逃过这一劫。但陈浩显然是要进到抢救室去,作为专业人士他决不能让在里面的医生受到外人的干扰,哪怕陈浩是陈书记的儿子也不行。
“人命你敢保证能让我父亲安然无恙?就凭你还是里面的几个人?要是你们有这能耐也不用下这么多烂东西。”陈浩冷冷地盯着穿白大褂的院长,手里扬着一叠病危通知书。在气愤中,他把手里的病危通知书撕成碎片,手一扬,片片纸屑如同雪片般在空中飘荡。
院长被陈浩的话抢白的脸上臊得慌,但他紧紧地抓住门把手,说道:“陈书记送到我们这里的时候,长期劳累的身体各个器官出现衰竭,……。”
陈浩根本不想听院长的解释,突然爆喝道:“够了,闪开。”现在每一分钟对他至关重要,他是在跟死神赛跑。
院长和其他人显然被陈浩的声音惊吓住,很多认识陈浩的人不由地怀疑现在的他是否还清醒,县长李长胜红着眼睛往前走,老友陈景天躺在医院里进气多出气少他非常难过,也很清楚医院抢救的含义。可现在医生还在抢救,并没有放弃。再加上省委秘书长曾加兴等领导都在场,他不能让陈浩在这些人眼里留下不懂事的印象。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