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雪公子自己把自己给刨出来了,一边转着烤兔子的木棍一边哀怨地看着三人。
雪重子熬了汤,第一碗就盛给了气鼓鼓的他,如此才哄回来一点。
月公子给宫玄商撕着肉条,小心翼翼地模样还真像是亲爹一样。
养孩子嘛,一人养一个,仔细点,养得白胖些也不难。
用完饭,宫玄商给三人讲外面的趣事,几人倒也不无聊,但宫玄商其实也没去过很多地方,讲得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除了风景就是宫门内部的八卦了。
听着的三人都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讲什么武功心得。
到了夜晚,宫玄商非要留宿,月公子便也厚着脸皮留下了。
外面呼呼吹着风,到了夜里,更是冷。
其他三人都有内力护体不觉得冷,可宫玄商却冷得很,或者说,他应该冷,毕竟他在众人眼里就是个没有内力的小娃娃。
雪公子睡着了,宫玄商悄悄松开抱住他的手蹭到火堆边上去了。
这时,另一张厚实的绒毛罩衣披在了他的肩上。
回头一看,冰蓝头发,火红额印,正是雪重子。
“早与你说了,雪宫寒冻,你必受不了。”
宫玄商的经脉受损严重,不能承受内力,因此雪重子一直没睡,时时关注篝火不会熄灭。
他又添了一些柴进去,然后起身去给宫玄商温些酒来抗寒。
“雪精灵,你真好。”
“我叫雪重子。”
宫玄商笑起来,乖乖重复了一下:“雪重子。”
雪重子搅拌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看向他。
“怎么了?”
“你管他们都叫哥哥,却叫我雪重子。”雪重子的眼神还是很平淡,可宫玄商却觉得他好像有点委屈。
宫玄商眼睛笑成了月牙,故意拉甜了声调:“那我叫你重哥哥?”
雪重子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又缓缓搅拌,好似又加了朵雪莲进去。
“好了,喝吧,喝一些身上会暖和起来。”
宫玄商捧着杯子吹了吹,水汽氲开,将他的眉眼隔在云端。
才喝一口没多久,那小脸就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雪重子亲眼见他眸光迷离起来,两颊的酡红如同天上飞霞。
然后,那小娃娃就小嘴一瘪,好似要哭,他倒还记得这是晚上,没有哭出声,就是安静流泪,看着更让人心疼了。
“怎么哭了?”雪重子坐到他身边帮他擦眼泪。
月公子其实也没睡,但他见雪重子起身去照顾了,就倚在石柱后面假寐了,直到听见雪重子说小阿玄哭了,他才走出来,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想阿爹阿娘,想姐姐,想哥哥。”
月公子愣了一下,小阿玄在月宫从未这般说过,他也没关注到一个孩子离开父母身边是不是会思念,这次应该是喝了酒,小阿玄才说出心底的不开心吧。
想到这孩子平时都笑呵呵的模样,便有几分无奈。
“阿娘会给我唱小调哄我睡觉。”宫玄商坠着泪花,好不可怜。
雪重子看向月公子,眼神示意得相当明显。
月公子连忙摇头,压低声音道:“我哪会唱什么小调啊。”
“可是他哭了,而我连小调都没听过。”
月公子无话可说,雪重子每隔一段时间会失去记忆,他又一直待在雪山,从未出去过,哪里知道什么小调。
月公子偶尔也会和花公子溜出去,听他倒听过,但不会唱啊。
低头就是宫玄商那水光粼粼的眼。
“那我试一下啊。”月公子头皮发麻。
雪重子点了点头。
“香薷二钱,厚朴二钱,连翘二钱……”月公子唱的是药方,且他努力唱出调子,但又不大和谐。
雪重子:……
但宫玄商却破涕而笑。
月公子正要得瑟,又听小家伙说:“你唱得好难听呀。”
“噗嗤。”这回是雪重子笑了,“想念家人就让侍卫送你回去探望,不要伤心了,你的家人尚在,若知道你伤心,他们必定也伤心。”
宫玄商仰头看着他。
青年浑身上下都像冰雪雕刻而出,可是他的眼睛先是一面冰凌,后面却藏着温柔的火焰。
雪重子浑身僵硬楞在了原地,因为那个醉酒的小团子突然站起来亲吻了他的脸颊。
湿湿的,软软的,凉凉的。
雪重子从未被人亲过。
“雪精灵,你真好看。”
月公子一向是温润有度,如今既惊讶又有些看好戏的想法,他赶紧去看雪重子的表情。
对方唇角好像翘了一下,又立刻压平了,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再看他的耳朵好像有点红哦。
月公子心底想笑,这就脸红了,给小娃娃亲一下就脸红了,以后怎么找媳妇哟。
正想着,就看见宫玄商凑近了过来,月公子睁大了眼睛。
呜,好软。
“月哥哥,你也好看。”
雪重子看见月公子的脖子红了。
被小孩子亲一口就红了,到底是年轻人,还是他心态从容。
宫玄商喝了酒又耍了流氓,躺在月公子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月公子和雪重子时不时添着柴火,不想惊动小孩睡觉,也没说话。
外面天寒地冻,这雪宫里却烧着橘红的火堆,垫着厚厚的皮毛毯子,有些温馨。
第二日天亮,月公子就将宫玄商带走了,雪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远处雪松下堆了四个雪人,是昨日雪公子与宫玄商一起堆的,他们还用宫玄商带来的红梅当作了手,左右各一边插在雪人身上。
雪公子惊讶地指着冰池:“快看,那些莲花都开了!”
雪重子走过去一观,原本敛着青涩小花苞的莲花已经是盛开的模样了,放眼望去,一片冰清玉洁在雪花下莹莹发光!
雪重子脑海里想起宫玄商的笑脸,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宫门还真是降了一个小仙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