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沐阳刚出电梯,就发现自己把宋心愈家拖鞋给穿出来了,低头扑哧一笑,心道怪不得电梯关上的时候隐约听见有女人喊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原来是宋心愈在喊么。
都能想象到宋心愈红着脸喊他的小模样,刚才他还不客气的在她家睡了一觉,估摸着一会儿小姑娘都得后知后觉的捂脸羞涩到不行。
时沐阳一点儿都不想回去换鞋,哪怕这双老年女士拖鞋实在太丑,还是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心里琢磨着下回来换鞋的时候,记着再顺走点儿什么东西,当真是反反复复无穷焉。
不知道胡松和殷柔上学那会儿是不是就靠一借一还慢慢暧昧发展感情的。
呵呵,有点儿意思。
时沐阳想的一张俊脸满面春风,手机里忽然传来胡松气急败坏的声音,“李老板着急了,要派人挨家挨户动手,不动手也要使损招了。”
“李老板?”时沐阳顿时收了笑,开门上车,车里一阵闷热,座椅也被太阳烤得发烫,时沐阳皱眉道:“他跟着瞎掺和什么,到他那步了么他急。还要使损招?断水断电,威胁人家工作和孩子什么的?傻逼啊?”
胡松跟着骂:“就是傻逼啊。”
时沐阳系着安全带问:“还有几户没签的?”
“还有十来户,别提了,有几家签完又反悔的,吵吵着要上法院起诉,说什么也不搬了。”胡松气道:“可不,都他妈的有病。”
“又嫌钱给的少了?怎么就不知足呢。”时沐阳勉强用拖鞋踩下油门,开出小区。
胡松讽道:“凡是涉及到钱,有几个能知足的,百万富翁还羡慕千万富翁呢。”
时沐阳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你跟姓李的说一声别他妈的乱动,他一乱动,我这名声都得跟着臭了,要是影响到我名声,回头他工程到哪步,我就掺和到哪步,让他吃不好睡不好。还有宋心愈家,你这周末赶紧给人家把协议送过去,多备几分不同的,人和章都带齐了,谈完当面就签了。她都已经吐口了,再拖又拖得不签了。”
“我这不是忙么,还没抽出空管她家呢。”胡松忙诉苦说:“你之前不让我拿宋心愈签的假协议给他们看么,他们第一天还松了口,结果第二天就反口了,怎么都不签了,非得等宋心愈家搬走了他们再签。我一天到晚跟这边耗着,殷柔那边我都没空去哄她。今天晚上必须得去了,憋的我一肚子火没处泄,”说着胡松满嗓子的激动,“昨天我一哥们从印度回来给我带回来好几**油,晚上别给我打电话了,我要大战她三百回合!”
时沐阳:“……”
“就你有女人是不是?就你有女人是不是??”时沐阳咬牙切齿地喊,“你他妈半个月没碰女人憋成这样,老子都一年了!一年了!闭嘴!”
“没没没,”胡松赶紧笑说,“一时没刹住,一时没刹住,谈正事儿,谈正事儿。”
时沐阳深吸一口气,将冷风开到最大驱赶热气,又脱了衬衫往副驾驶一摔,“她邻居签了是吧?我上回看是没人。”
“签了,人在国外,但也手续齐全,都签了,你想怎么的?”
时沐阳说:“那就等宋心愈签完,你安排人把她邻居家拆了,给那些人做做样子,我再过去谈,谈得他们分不清虚实,争取在李老板对他们动手之前就让他们都签了。你也是,有空该拆的拆,该卖的卖。房子倒得越多,他们心里越慌。别总拿别的评估公司拆迁办动不动停水停电强拆那一套,反抗都是被同一个套路连续不断打压出来的。”
“行。”胡松应道:“你是老板你说的算,你现在在哪儿呢?”
时沐阳没说刚从宋心愈家出来,只说:“我现在去我小姨那,有事再联系。”
胡松一听时沐阳说去他小姨那儿,顿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时沐阳登时没好气地骂道:“笑什么笑,闭嘴。”
胡松通话结束后,时沐阳深深地叹了口气,换了车载蓝牙连接,点开通讯录里面余塘的名字拨过去,却打了两遍,余塘都是关机,再发了两条微信,仍旧没有回复,时沐阳深吸着气,不好的预感不停地在心里逐渐扩大。
刚才他小姨在电话里说的是:“余塘走了,余塘失联了。”
余塘怕是他认识的所有人里最超凡脱俗的了,怎么的这么个超凡脱俗的人忽然失联了?走,是说走去哪儿了?
时沐阳给他小姨打电话通知说他半个小时后到,让她安排人去附近的商场给他买双白色板鞋在地下停车场等他,鞋码和余塘一样,他小姨的反应倒是不急不忙的,那么余塘失联这事儿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穿拖鞋踩油门刹车委实不舒服,尤其还穿着老年女式拖鞋,时沐阳不好开太快,慢腾腾地将近五十分钟,才到六都湖大厦。
时沐阳开进六都湖大厦地下停车场,车牌识别拍照显示fb1888,对收费岗里的大叔点了下头,熟练地转了大半圈,停在写着超市入口的电梯附近。
把停车位b0611发给他小姨,坐在车里等来给他送鞋的人,时沐阳才得空联系宋心愈。
开了一路空调,车里凉快了,时沐阳的心情也跟着清爽不少,打开微信笑着语音道:“刚才有事走得急,把你家拖鞋穿出来了,真不好意思啊。”
却等了两分钟,宋心愈也没有回复。
时沐阳:“……”
好抓心挠肺,怎么不回微信啊啊?
时沐阳伏在方向盘上小憩了一会儿,琢磨着这姑娘不回微信的原因。
两分钟后,又坐起身来语音道:“是在工作?没连接网络么?我这边忙完,有空了去你家换鞋吧。”
语气都不禁从轻松逐变成了失落。
忽然一阵敲车窗的声音,时沐阳偏头望过去,只看到半个女人的腰,穿着修身黑色西服的女人的腰。
女人连腰都懒得弯,直挺挺地站在车旁。
时沐阳推门下车,笑说:“哟,心悦咨询的黄总亲自来给我送鞋了?
站在时沐阳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样子的女人,一双五厘米细高跟鞋,自下而上是黑色阔腿裤,白色衬衫,黑色修身西服外套上别着个金色工作牌。
工作牌上写着三个字:黄心悦。
黄心悦的五官非常漂亮,是给人冲击力很强的大气的漂亮,眼睛也异常的明亮精明,她精明的目光在身穿白色短袖、粗麻裤子和一双女人拖鞋的时沐阳身上打了个转,有些复杂的皱了下眉,把鞋扔到他身上。
“闭嘴,叫小姨。”黄心悦抬手看了眼腕上时间道:“赶紧换上,我下个顾客在十分钟后,没时间和你贫,你来晚了二十分钟。”
时沐阳:“……”
时沐阳乖乖的穿上黄心悦带来的白色板鞋,将拖鞋放到后备箱里,走到黄心悦面前,憋得一脸便色刚要说话,黄心悦从他手里抢走了他的车钥匙,“我车送去保养了,你车给我开两天。”
时沐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钥匙被他小姨抽走,揣进了他小姨的衣服兜里而……无能为力。
怪不得她亲自过来给他送鞋,醉翁之意在他车。
黄心悦转身大步往电梯里走,踩得高跟鞋铿锵有力,跟在黄心悦身后亦步亦趋的时沐阳顿时像个小兔崽子似的。
“我和余塘离婚了。”黄心悦头不回地说:“三天前离的。”
“我知道。”时沐阳追上问:“你说余塘走了是什么意思?”
黄心悦先是沉默,站在电梯前等了会儿电梯,才抬头问时沐阳,“《月亮与六便士》,看过么?”
黄心悦气场再足,也还是比时沐阳矮,时沐阳站直腰,顿时以身高压制的强势夺得上风。
“你当我是胡松那个文盲呢?”他跟着黄心悦走进电梯,看黄心悦抬手按下19楼,负手悠然地说:“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中年男人,突然间抛弃妻子去追求艺术那个故事么……你和余塘是因为这个离婚的?《月亮与六便士》不就是个故事么,他还能模仿故事去追求艺术去了么。”
黄心悦双眼直盯着电梯显示器上的楼层变化,语气毫无波澜地说:“不是故事,这书是根据画家保罗·高更的经历为原型写的,你不知道?你艺术修养真的太差了。”
电梯总共24层,走走停停,不停地进出着人,时沐阳和黄心悦被挤到了最后边儿。时沐阳一时沉默,一边心道他又不是学艺术的,为什么要有艺术修养。
直到19楼,时沐阳和黄心悦走出电梯,时沐阳才撇嘴道:“我知道维米尔的《坐在维金纳琴旁的年轻女子》,你知道么,荷兰的鼎盛时期……”
黄心悦打断道:“那幅画上年轻女孩的黄色披肩经过现代的x射线扫描结果发现并不是出自维米尔的手,是后人后画的,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时沐阳:“……”
行行行,全世界的人都他妈的比他懂艺术。
全世界的小姨都他妈的是亲小姨,就他的不是亲小姨。
明明对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啊,凭什么虐待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