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半,时沐阳最后在餐厅转了一圈,琢磨着餐厅没什么事就去找余塘喝酒,但再转回二楼时,发现殷柔一个人坐在A6桌上还在吃,不仅殷柔还在吃,连她身后的宋心愈和程倩也还未走。
时沐阳诧异地挑了下眉,怎么的现在的女孩都不怕胖了?
但旋即就笑开了。
宋心愈还没回家,甚好,甚好。
时沐阳走到殷柔对面坐下,看着满桌子的各类海鲜壳,笑说:“怎么的,不让服务员给你清台,看着有成就感啊?”
殷柔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
时沐阳眼睛瞟了眼殷柔身后的宋心愈,道:“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殷柔沉默了两秒,问:“阳哥,能……说人话吗?”
时沐阳眉开眼笑道:“一会儿送她回家。”
时沐阳瞥了眼宋心愈对面正在喝咖啡的程倩,又道:“宋心愈那大学同学,不是重感情的人,不适合跟宋心愈做朋友,很容易哪天把宋心愈卖了,回头你没事儿多去找宋心愈玩玩儿,咱们还可以没事儿了四人约会,你喜欢哪儿,普吉岛?长滩岛?”
殷柔伸筷子在时沐阳眼前敲,“脸呢?脸呢?阳哥,近在眼前的还没解决呢,已经幻想到天边儿了。”
时沐阳抱着肩膀悠悠道:“有了美好幻想,才有现实的努力。小柔你还太年轻,不知道幻想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要不我给你讲讲高一的胡松对当时初一的你有哪些幻想?邻居间的青梅竹马最让人遐想无边了,啧啧啧。”
殷柔:“……我求求你快去送她回家吧。”
“急什么。”时沐阳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道:“等电话呢。”
时沐阳话音刚落,手机就响起了马林巴琴的声音,时沐阳嘚瑟的冲殷柔晃了晃手机,一脸阳哥就是这么神机妙算的表情。
经理黄聪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时总,杨勇这边已经没有危险,办了住院手续,明天再做全面检查。”
时沐阳关心道:“好,辛苦你了,早点回家吧。吃点儿东西,都这么晚了,别饿出胃病。”
被体恤的员工黄聪由衷地说:“谢谢时总。还有这个杨勇是罗河岛的,家里养了好几条船,常年出海打捞海鲜往阜宾这边送,知道是您救了他一命,挺激动感激的。”
时沐阳心道就说宋心愈是他福星啊福星,要么宋心愈也是个海中金命,他先后因她结实两个海上养船的大款儿,她还坐守着西滩村这阜宾最后一片靠海的正要拆迁的房子,摇身一变,身家百十来万,都是海上财运啊。
时沐阳点头道:“行,你把关系处好了,看回头进海鲜这方面能不能给咱们最低价位,还有什么事吗?”
黄聪犹豫地说:“还有,他问今天给他抢救的那个女人的姓名电话,想当面感谢……”
时沐阳忖度片刻,问道:“今天那女的,是他老婆么?”
黄聪:“看着……不太像。”
“我就知道。”时沐阳面无表情地说:“告诉他,今天救他那姑娘转身就走了,不认识。”
殷柔见时沐阳脸上突然间没有任何表情,从洋洋得意到冷冽寒霜,再结合他说的话,幸灾乐祸道:“那大哥知道是小美女给他做人工呼吸,动小心思啦?”
“谁对她动小心思,我就对谁动歪心思。”时沐阳站起身来,扯着嘴角轻描淡写地说着,又俯视殷柔道:“对了,你把宋心愈手腕扯伤那事儿,这个月奖金没收了,明天我让胡松去你家把我给你的免费票也全没收了,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冲动的后果。”
殷柔怒目瞪起就要反抗,时沐阳轻飘飘的拍了拍她肩膀,无声制止她继续冲动,接着对刚好抬头看他的程倩歪头一笑,抬步迈向她。
程倩顿时接到信号,起身对宋心愈说:“心愈宝贝,我看见个客户,我去打声招呼,你在这儿等我哦。”
程倩和时沐阳擦肩而过,互相对视一眼,眼里的意味深长交接流动着。
随即,时沐阳翩然落座到宋心愈对面,看宋心愈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剥小龙虾,笑了一下,说:“接到电话,刚才抢救的那个人,已经脱离危险,你救了他一命。”
从感受到头顶多了个阴影后,宋心愈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平视着的脑袋也渐渐垂下来,越垂越低,听时沐阳说刚才那人已经平安,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把嘴里的一口榴莲酥悄悄咽进去,垂眉点头道:“哦……哦,好。”
“怎么样,我这餐厅的味道还可以吧?”时沐阳随手拿起两只手套戴上,从宋心愈跟前的餐盘里拿起一只小龙虾,熟练地去掉虾头,轻轻按压第二节虾壳,再捏虾身,轻松地将虾肉拔出虾壳,将虾肉放到宋心愈的餐盘里,继续剥第二只虾,“你住在海边,小的时候是吃海货儿长大的吧?喜欢吃海鲜龙虾这些海里河里的东西?”
宋心愈不敢再剥虾了,小幅度地摘了手套,将手套卷卷卷,卷成一个小团儿,包在餐巾纸里,点头说:“还,还行。”
时沐阳继续优雅地剥着第三只第四只,不顾宋心愈每次回答都是蹦蹦糖似的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继续聊着,“拆迁补偿是打算选房子还是选钱了?”
宋心愈手里揉着纸巾说:“房,房子吧。”
宋心愈回答完,并不主动说理由,不过时沐阳好像张嘴就有话题聊,好似完全不担心冷场,他又问:“婆婆身体怎么样了,在江叔那儿抓的中药起作用了么?”
宋心愈:“嗯,挺,挺好的。”
“你工作日都要在家工作是不是?”时沐阳已经在宋心愈的盘子里摆了一排的龙虾肉了,继续边剥着边不徐不疾地聊着,“每周末才能去一回西滩村,或者接婆婆和小朋友去周边玩儿?”
宋心愈:“嗯,对,对。”
时沐阳看了眼宋心愈摆弄纸巾的左手,扬眉问:“手腕怎么样了?还疼么?”
宋心愈:“好,好了,不,不疼了。”
“唔。”剥好十块儿龙虾肉,时沐阳摘了手套,托着下巴歪头看着宋心愈,笑说:“吃吧,今天托你的福,我也救了条人命,心情不错,给你剥两个虾,当是谢谢你那会儿冲过去的快,也挽回了我餐厅的巨大损失,吃吧,不客气。”
宋心愈脸红得像朵娇艳的花儿,“我不,不吃虾,虾是给倩,倩,倩,倩倩剥的……谢,谢谢。”
时沐阳:“……”
不吃虾来什么海鲜自助餐厅吃饭……白剥了……献错殷勤了……
“没关系。”时沐阳若无其事地笑说:“我做了我想做的事,你吃不吃倒是都无所谓。你怎么会不吃虾?不喜欢虾的味儿?”
“小时候,”宋心愈不好意思地说,“剥虾,虾蛄,总,总被扎,扎出血,就什么虾,都不,不吃了……”
时沐阳忍俊不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宋心愈认真道:“胆,胆子比,比较小。”
“呵呵。”时沐阳再次轻笑出声,忽然好想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儿,温柔地告诉她以后什么都不要怕,但估计他碰她一下,她就会躲得老远。
时沐阳顺势说道:“胆子小是不是也会怕黑?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和程倩回去吧,程倩是我小姨夫介绍给我的朋友,你刚才又救了我餐厅的顾客,两位我可都不好怠慢了。”
宋心愈忙抬头要拒绝,一双小鹿似的单纯的眼睛布满了那就太麻烦他了的烦恼,时沐阳摆手道:“我也正好要去高新区派出所办事,上回我去派出所接我妹妹时可欣,还有些事情想询问。”
宋心愈便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时沐阳深知凡事适可而止,站起身来,负手道:“我去和程倩说一声,待你们要走的时候,我送你们。”
脸蛋红彤彤的宋心愈也跟着站起来,对时沐阳小幅度地鞠躬道:“谢,谢谢,麻,麻烦了。”
程倩一直用眼睛瞟着这边儿呢,见时沐阳起身,便笑着走了过来,“时总,可能要麻烦您一件事了。”
“嗯?”时沐阳抬眼道:“您说。”
“我客户要让我带他去拜访一位艺术家,我得先走一步,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把心愈送回去?”程倩不容宋心愈插话,快速地说着,“她坐不了地铁,晚上打车我还不放心,就只能麻烦您了。”说着,程倩拿起沙发上的一线包包,拍了拍宋心愈的红脸蛋儿说:“我实在放心不了你,就只能麻烦时总送你了,别让我谈客户的时候还担心你哈。”
宋心愈反手欲抓住程倩的手腕,程倩却反映很快的挣脱开,甚至不等时沐阳说话,就挥手小跑着离开了,也看不出程倩是真有事亦或是假有事。
宋心愈尴尬地站在原地,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能垂着脑袋。
时沐阳了然地笑了,却没有趁机加重宋心愈的负担,而是非常绅士道:“怕不安全么,那我送你和殷柔一块儿回去吧,先送你,再送殷柔。”
宋心愈虽然没有抬头,但时沐阳还是看到了宋心愈缓缓呼出一口气而放松的肩膀。
这小姑娘……是多没有安全感啊。
不知道殷柔是吃得太多太困,还是怕被扣奖金而有眼力见儿,挽着宋心愈的胳膊走到时沐阳的车前,把宋心愈往副驾驶上一推,她打开后边的车门说:“不行了不行了,太困了,我得睡一觉。”说完,弯腰爬进后排座椅上,就蜷腿躺下了。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时沐阳坐在主驾驶位置单手开着车,宋心愈坐在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低眉顺眼地靠在最右侧。
虽殷柔也在这空间里,她还是觉得有些焦虑不安。
车里……太静了……
宋心愈慌张的眼睛不时地看向窗外,窗外霓虹灯光映在车窗上,车窗上也映着宋心愈不安闪烁的眼睛。
时沐阳抿嘴笑着,心里也在笑着,心道这小姑娘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真是百看不厌啊。
真是……太他妈的恶趣味了。
时沐阳到底还是会照顾人,轻轻按下了音乐播放键,一首《情义似酒浓》缓缓流淌在车间,宋心愈紧绷的肩膀,跟着逐渐放松下来。
歌词甚是应景:
华灯初上,灿烂霓虹,思绪浮动,柔情万种。
长相厮守,月影朦胧,几番风雨,何去何从。
时沐阳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着,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夜灯下宋心愈羞红的脸。
不知是歌里有酒,或是她红红的脸蛋儿里有酒。
当真是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若即若离,似远还近。
末了,终于到达宋心愈家的龙湖小区,时沐阳一路驱车进去,缓缓停在宋心愈家的单元门前。
“到了。”时沐阳道。
时沐阳车开得很稳,宋心愈也有些困意了,倦眼朦胧地对时沐阳说:“啊,到了么,谢谢,时总您路上开车小心。”
难得的……没有结巴。
宋心愈推门下车,时沐阳出声叫住他,“宋心愈。”
宋心愈转过头来,眼里是朦胧的迷糊,“嗯?”
“不要不自信。”时沐阳扬起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和你相处过的人都会喜欢你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