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头发乱蓬蓬的,手上跟大腿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看起来有些渗人,由于长时间没有洗澡,他的身上满是污垢,远远的一闻,就能闻到一股汗臭的气味。
沈敏修被困在顶楼六七年了,他不敢见太阳,所以房间里连新鲜的空气都对他来说是种奢侈的事,比起平常人,他更习惯于黑夜,这些年,一直是由外边的人从窗口里送饭菜进来。
这扇门,倒是这些年第一次打开,他警惕,愤怒,甚至早就丧失了人有的理智,所以看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就一个跃身朝乔知一扑了上去。
没一下,乔知一的手臂上就被沈敏修抓出了一条条长长的红痕,细嫩的皮肤上有种烧灼的感觉,她顾不及这些,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女人惊恐万分,她知道自己是闯进一个不该闯进的禁地了。
“你是谁,你放开我,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这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说的话,她都听不太懂,乔知一在这黑黑的房间大声呼喊着,希望能有个人快点来救她。
侥幸的是,这个人只是用尖尖的指甲一次一次的抓伤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可就是这样,乔知一也是受不了的,这一会,她感觉自己的脖子,手臂都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想逃离,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住了,女人几乎身上无数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恐惧二字,这顶楼离楼下那么高,想要叫人过来是不太可能了。
昏暗的房间里,乔知一与这个野人做着抗争,没一会下来。她就彻底没了力气,蹲在墙壁旁,紧紧的缩住了自己的身子,这时,有一刹光线照了进来,她看见了这人的长相。
当即被吓的把脑袋埋了下去,浑身瑟瑟发抖。
她刚刚,仿佛看见了一张魔鬼的脸,可怕极了。
不自觉的,乔知一被吓出了眼泪,而那人,仿佛是不喜欢自己这样缩着身体,一只粗糙的手硬拉上了她的手臂,整个人,被他拖着在地上移动。
“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她依然埋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
移动的同时,乔知一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大腿上爬了过去,一只两只,像极了老鼠的声音,每每一被触碰,身体就哆嗦几分。
乔知一整个人,被用力的拖着走了几米,接着,沈敏修一双手拉着她,将女人狠狠的摔在地上,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摔了出来。
心脏都感觉在碎裂。
乔知一有些贫血,被人这样一甩,当即脑袋就发晕,两眼一黑,仿佛进入了地狱。
理智一点点慢慢回来的时候,乔知一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的,她望见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一脚踢在了那个野人的身上,接着,房间有什么东西被他砸倒了,破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在一会,房间的灯被人打开,乔知一看见,沈言池一张脸都充满了愤怒,几步走过去,几个拳头落在那野人的身上。
砰砰砰的打了很久,沈敏修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可那拳头还没停下,最后许清赶来了,她面容焦急的制止住了沈言池,“你疯了,他可是你二哥!”
沈言池回头,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许清,“那个女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别想活!”许清的眼睛里,满是诧异,她盯着沈言池,好一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男人越过站着的几个,径直走到乔知一身旁,而此时此刻,乔知一身上已满是伤痕,裙子都被撕的粉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她浑身发着抖,似乎还没能从刚刚的恐惧里出来。
沈言池眼里的狠劲渐渐消失,一哽咽,轻轻地将地上的女人抱了起来,他低着头,轻柔柔的说,“没事了,不用害怕了。”
或许是乔知一不想被这么多人看见她的狼狈,又或者的害怕,当沈言池已将她抱起来,整个脑袋就埋在了男人的胸膛里,一双满是血痕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似乎这样,能踏实一些。
下楼的时候,沈言池都还能听到女人的心跳声,跟打鼓一样,她怕是被吓坏了。
任着自己为她上药整理,一句话都不吭,眼里全都是无措,害怕。
这副模样看的沈言池心一揪,这种感觉,比让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那一条条的伤痕,只要棉签一经过,她浑身就一阵哆嗦,然后,又目无空洞的盯着沈言池。
要不是老白说他好像看见乔知一被人带去了阁楼,他都不知道这个女人今晚会受到什么的伤害,还能不能活过了今晚。
女人瞳孔上下一滚动,一颗颗无措的眼泪掉在了沈言池手上,他立即就将手上的棉签扔掉,咬着牙大步的走出了卧室。
门轻轻的一关上,沈南谨就来到了他旁边,“调查清楚了,是那个新来的佣人带错了路。”沈南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沈言池这副掩饰不住的担忧,还说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
“你觉得我会信?”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老白忘记教那个佣人沈家的禁地在阁楼,她别的房间不带,偏偏带去那么远的阁楼?以沈南谨的智商,他不是不懂。
“那你想怎么办?许清跟她又没仇,凭什么要把她故意带去敏修的房间?”沈南谨盯着沉默的沈言池,又说,“你刚刚已经把敏修打了个半死,已经够了。”要不是几个人拉着,只怕都要被沈言池打死了。
沈南谨正这么劝着,许清就端着一些药瓶子走了过来,她看见沈言池的眼睛,仿佛是要把她看穿看透,在沈家这么些年别的没学会。藏匿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倒是学的游刃有余。
“对不起,我应该去外面接她的,真的对不起。”女人的声音有些示弱的味道,歉意,倒是没听出来多少,按着她那不理世俗的性格,道歉能道成这样,已经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沈南谨走的时候,又轻轻地在沈言池肩膀上拍了拍,那感觉,好像就是在说,不要太为难许清。
这一会,楼道上就剩下他们俩人,沈言池扬着唇。冷笑了声,问道:“这么些年,你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怎么这一会就跟她这么熟了?”若不熟,乔知一是不会抛开手上的事过来沈家,就为了跟她参考一下衣服。
许清对上沈言池那一双充满探究的眼睛,心里有点发虚,但表面依然风平浪静,“我跟她比较投缘。”
听闻,沈言池嘴上的笑意更深了,“堂堂许小姐,还会跟凡人投缘。”这话,抬高的同时却也是贬低,沈南谨的立场上是想着许清这些年不容易。想着即便有什么过失也可以原谅。
可沈言池不一样,他的中心是乔知一,即便面前这个人是他二嫂,他也会不顾一切的较真。
“你太高看我了,不过,我跟那些普通人家的老婆是不一样,不一样的是,我的丈夫是个疯子,我只能在某些时候,才能好好的看看他。”许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只有疼惜,并没有不甘抱怨。
这些年,她也是一心一意的陪着沈敏修,即使。只是是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偶尔的时候,沈敏修情绪稳定,他们还能在一起说说话,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沈言池不是个会感同身受的人,所以许清在他面前煽情委屈,他从来不会动容半分,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床上那个受了刺激的女人。
男人转过身,眼角溢出一抹狠劲,冷冷的撇着许清,道:“如果让我发现你对她有什么企图,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等等,药你拿进去。”
“不需要。”
接着就是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那余音在许清的耳朵里震了很久,她盯着这一扇门,眼睛里的平静慢慢转化为了冷冽。
这么一闹,沈云霆那自然也是听到了风声,不过听说沈言池为了一个女人将沈敏修打的半死,这倒让他有些气急,在怎么说,虽然伤了别人是不对,但也不能动手打人吧。
更何况,那人还是沈敏修,一个他心里觉得亏欠的孙子。
“那位乔小姐的背景,真的这么简单么?”沈云霆扶着眼镜,把乔知一的资料看了好几遍,他也算了解许清。如果没有过节,她是不会这么去接近一个女人的,更加不可能还将那个女人引到沈敏修那去。
“背景调查过,是没有什么突出,就是听说她的丈夫为了一笔钱,曾想要杀害她,这件事情还是三少爷摆平的。”
“那笔钱查过了?”
“据说,是她母亲早些赚了一些钱。”
听到这里,沈云霆已经不想去纠结乔知一的背景了,他在意的是,沈言池似乎对一个有夫之妇格外的关注。
“明天就差人送那位乔小姐回去,赔偿她一笔钱。”
“好。”
沈云霆放下了那几页资料,杵着拐杖下了楼,他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许清,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
也只有在面对许清的时候,他严肃的面容才会有一丝缓和。
“敏修没事了吧……”一说出去,他又感觉有些不妥,人都那个样子了,什么样子又才能叫做没事呢?
“你们每个人都这样问我,自己却不去看他,还是说,您怕看见他之后,良心会受到谴责吧?”沈云霆一来,许清立刻就从沙发站了起来,当年若不是这位革命老军人顾着名声,沈敏修早就被送去戒毒所了,如果是那样,他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受不了而疯掉?
“小清,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当时的沈敏修,毒瘾已经很大了,送进去也免不了一顿折磨,还不如放在家里封闭式治疗,那知道,他会忽然就疯了。
对此,沈云霆也是很自责。
也想过,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那么强硬,而是送去了戒毒所,结果会不会真的不一样……
“如果您想知道他的状况,大可以去看,记得。站在门口看,我不确定敏修是不是记得你这个爷爷。”冷冷的说完,她转身就要上楼。
没跨出去几步,就被沈云霆喊住,他声音很低的寻问着,“你跟那位乔小姐……”
“我只告诉您一句话,我会让伤害敏修的人付出代价的!”即使,下场是万劫不复。
卧室里,乔知一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个并不踏实的觉,梦中,那个人的脸怎么都挥之不去,一在她的脑海里徘徊,让平静下去的心,又再度恐惧了起来。
沈言池躺在她旁边。看着床上的女人,很用力的将自己的手臂抱住,眉头蹙着,不一会,额头就又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曾经有人误入过那个阁楼,第二天,那个人就被吓疯了,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一口气,他忽然也开始害怕,害怕乔知一会疯掉。
会把他忘记。
沈言池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这不像他。
这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原则。改变了他的习惯,成为了他的例外。
他抱住女人颤抖的身体,轻柔柔的话呢喃在乔知一耳旁,“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沈言池以前以为,就算手不能画东西了,还有他在。
可他忘记了,那是断了她梦想的路,
一整夜,两人相依相偎的睡在一张床上,乔知一的脑袋靠在男人的臂弯里,呈现了一个保护着她的姿势,这样的他跟她,都与平常很不一样。
清晨,乔知一动了动,看见了头顶上沈言池的脸,他睡着的时候,没了那些冰冷跟棱角,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温顺。
乔知一昨晚,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她听到了沈言池一直在她耳旁说着对不起,也感觉到他在为她上药,一切真实却又让人不敢相信。
不得不承认的是,乔知一是对他有了一些依赖的,所以自己昨晚,才会一直紧紧的抓着他。
这种依赖,让她很不安。
“醒了?”
“嗯。”说着她就从他臂弯里爬了起来。
“还害怕么?”
乔知一使劲摇摇头,虽然是非常不愿意回想起昨晚。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那个人,是谁……”
“许清的丈夫。”
这样,她好想能明白一些了,可是,又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去,难道,许清也住那个房间?可那个人那么可怕,应该不会吧。
“如果你想追究,我会帮你。”沈言池的视线,落在她的伤痕上,口吻十分的坚定,只要乔知一点点头,他就会立刻行动。
“追究吗?”追究,那个发疯的人,还是许清。
乔知一当然清楚自己不可能是误闯,她也很想答应沈言池,让他调查这件事,可同样的,她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让沈言池帮着追究调查自己家的人,有点不切实际吧。
“追究,就不用了。”女人垂着脑袋,眼里有些落寞,这就代表,这个委屈她受下了。
感受到沈言池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乔知一有些无所适从,一双挂着泪痕的眼睛看着他,道:“不管怎么说,昨晚还是谢谢你。”这个男人一会对她无情一会又对她柔情,这一时之间,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我还以为,你会恨我。”毕竟,沈敏修是他二哥。
“这件事上,我恨你做什么。”
“不恨就好。”沈言池看着她的脸庞,起身下了床,拿了块毛巾,想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我自己来吧。”
沈言池并没有去听她的话,而是一点点的将那些憔悴的痕迹擦掉,不一会,乔知一的小脸就又白白净净的。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毕竟都不是很方便。”刚下了床,门就被人敲响。
走进来的是许清,她手上拿着一套崭新的裙子,走到乔知一面前,道:“这衣服给你穿,还有,对不起。”说完,许清就低下了头,这次似乎,很有诚意,语气充满了自责。
沈言池一看,冷冷道:“衣服拿走。”这个女人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只会让沈言池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是她导演的。
“那我就先走了。”不等乔知一开口,许清就跑出了门外。
“你不应该为了我,跟你的家人闹成这个样子。”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这件事会跟许清有什么关系。
“以后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她城府太深。”
乔知一笑了,沈言池说许清城府深,那么他自己呢。
她没有说话,而是捡起了许清送过来的衣服,跑到卫生间换了上去,裙子碰到手上的伤口时,还有些疼痛,都是她自己不懂的保护自己,所以才又一次次的这么伤痕累累。
出来的时候,沈言池也已经穿戴整齐。
“我送你。”
乔知一想去说什么的时候,老白就敲了敲门,道:“先生,老爷找你。”
“你去吧,我不用送。”他们之间,也没有资格继续靠近接近。
打开门,老白似乎能懂沈言池的意思,连忙道了句,“乔小姐,我送你吧。”他家先生,是怕从他口里说出来,又被拒绝吧。
“那好,麻烦了。”
拉开车门的时候,老白忽然被一个人命令着换了下来,“沈老爷说,我们沈家对不住乔小姐,派我们来送。”
“可,先生……”只怕是知道了,要不高兴吧。
“白叔,没事。”反正只要不是沈言池,是谁都差不多。
直到车开动了,前面那人才道出了真正的目的,“我们三少爷,是要跟叶家小姐结婚的。”
这冷不防的一句,将思绪之外的乔知一拉了回来,她应该知道,自己昨晚在沈言池那睡了一晚上,本来就很不妥。沈云霆派人来提醒提醒自己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
“昨晚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乔小姐,但还希望你不要拿着这件事,继续跟三少爷纠缠。”这人说话还真是简单直接,也是,人家也没有必要跟她拐弯抹角。
在他们的心里,她就是一个送上门的女人。
“放心,我不会的。”她一直,都很清楚她跟沈言池之间,是不可能的。
“还有,昨晚的事情,沈老爷不希望从你这里传出去半句。”乔知一哽咽了,明明自己是受害者,结果还被逼着不能说出去。转念一想,她也不会告诉别人,免得他们会担心她。
“这是一笔钱,足够你处理好身上的伤。”
接着,一叠的钱扔在乔知一的怀里,砸的她有些不舒服。
“昨晚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钱你拿走吧,我自己的伤,我自己处理。”将钱放会前座之后,乔知一怎么也坐不下去了,于是喊着面前的人停下了车。
她一个人走着,还好一些。
沈家,沈言池推开门,椅子上的老人就风轻云淡的问了他一句,“准备什么时候跟夕禾结婚,我跟她父母商量过了,你们已经足够了解了,订婚这一步就直接省了吧。”
“我不会娶她。”没遇见乔知一之前,他对婚姻之事一向都不看重,所以一直就任着他们做主。
“是因为那个有夫之妇吧。”沈云霆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旁,似乎无形之间,要给他一些压迫感。
“你别这么说话。”
“但她就是一个有夫之妇。”沈云霆的观念里,是很看重这个的,如果真的是做不到门当户对,但也不可能会让沈言池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沈言池抬起头,道:“但她是我的女人。”
老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笑了几声,道:“我觉得,那个乔小姐倒是比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你做什么了?”
“她昨晚看见了敏修的样子,我派人警告警告,也有错?”
听闻,沈言池的头垂了下去,在抬起的时候,有些无奈,“你现在,在意的还是你的名声。”说完,他就将门打开,连忙跑下了楼。
在楼梯间,碰上了老白。
“先生,乔小姐……”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言池匆匆忙忙的留下了一句,“老白备车。”
他昨晚想了很久,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是有那个女人的。
她的一哭一笑,一举一动,他都格外的在意。沈言池害怕,害怕她会听了沈云霆的种种警告,担心她再也不跟自己来往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言池,竟然会怕一个女人不搭理了。
沈家别墅的路上,迈巴赫一路狂飙,终于,在一处树木旁边,他望见了那个女人的身影,打开车门,他跑上前,大声的喊着,“乔知一,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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