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骨头啃着啃着,吃肉的来了,卫东鋆从南门和西门佯攻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从北门进攻的兵力。北面紧邻山区,卫军就曾在北面山区躲猫猫了好几个月,连绵的丘陵地带,根本不适应大军列阵,所以谁也没想到他真实的进攻路线其实是北门。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李炳晟也在北门留了部分人马守卫,可是战事起了之后,北面便没有遇到任何攻击,于是他们懈怠了,外加上空气中食物的味道分了心,直到卫军悄悄的摸上城头,斩了几个人的脑袋,他们才回过神来,但那时为时已晚。而这批进攻北门的部队,正是卫东鋆的心腹铁骑,那些被他当做特种兵操练的铁骑!
天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毫无声息的从垂直的城墙上攀上来的!他们几乎没有用攻城梯、城塔等任何工具!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在后方被袭,敌人入城,外加上肚子被食物香味勾引的饥饿的疼痛的双面夹击下,越军崩溃了。
通常来说,战事到了此处,就该告终了,崩溃的敌军或投降,或弃城逃窜,至少东门是真没人守卫:卫东鋆秉承了围师必缺的原则,给他们留了条活路,以防越军因为跑不掉而负隅顽抗。可是李炳晟还不愿意轻易放弃,他还梦想着安全返回广东,或者说一次次被诓骗后,他难以想象东边的活路是真的,有种直觉告诉他,那边等待着他的不是逃脱,而是死亡。他带着一部分铁杆心腹,躲进了桓城的建筑内,准备坚守桓城,打巷战。
卫东鋆进了城,命人一边收拾战局、清点伤亡、安排投降的越军,一边心中翻白眼,李炳晟真是给脸不要脸,他想玩巷战?搞什么啊?没有粮草了,他凭什么打巷战?饿他几天就消停了!
他下令坚守阵地,不要冒进,于是卫军从北、西、南三面将城门和城墙附件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要说逃兵了,怕是连只逃跑的蚊子,都放不出去。
然后,卑鄙无耻的定王爷卫东鋆童鞋下令,全军造饭,有待俘虏,投降的越军也有饭吃。
当满城都飘起越来越浓郁的香味时,对于坚守巷战的越军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同在啊!
中午、傍晚两顿饭烧完吃完,便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城内的酒楼里、民房的地窖里钻出来。放下武器脱去盔甲,要求换取一碗米饭……
二十四小时之后,出来投降的越军人数已经高达六万人次了,以至于卫东鋆不得不命令伙夫们从城外的主营运送一批米粮来填补这些饿惨了的‘敌人’,最终李炳晟还是选择了从东门撤退,因为无论那条路是不是陷阱,他再不撤退,手底下的士兵就要跑光了!
卫东鋆站在城头上,目送着越军仓皇的背影,嘴巴几乎裂到了耳朵根。王督军站在他身旁,忍不住问道:“王爷,我们为什么要给李炳晟机会?其实就方才的境况,我们趁胜追击,活捉他都不一定办不到呢?”
“活捉他?”卫东鋆一挑眉,“活捉他做什么?”
王督军愣住了,他抬手指着越军消失的方向,又指指卫东鋆,好半天才开口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可是越王李炳晟,如果他成了我的俘虏……”
“广东就是我卫氏的天下了?”卫东鋆补充完了他的话。
王督军愣愣的点了点头,一脸的茫然。
卫东鋆大笑,他捂着肚子甚至笑的泛出泪花:“我没想到你这把年纪了,竟然还会如此天真!”
王督军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说错了。
直到卫东鋆笑够了,方道:“首先,即便是李炳晟落在了我手中,也并不意味着我将获得广东的掌控权。恰恰相反,说不得我还得替广东李氏养着他。你知道吗?李炳晟的那三个儿子可都是能折腾的主,通过他们各自的老娘,顺道说一句,都是李炳晟的妾室,这三个蠢货争权夺利,恨不得将兄弟都咬死才甘心。
如果我活捉了李炳晟,他们三个至少在名义上就没啥可闹的了,而不得不联合起来救出他们的老爹,可若是李炳晟死了……”卫东鋆说道此处,嘴角泛出狡猾的笑容,“他们就会公开拆伙,广东怕是要分裂成三瓣个了,所以李炳晟当年送个女人来,想让我老爹早日归天,今日我就以牙还牙,让他早日归天算了。”
“可是……王爷……你放越军走了啊?”王督军越发不解。
卫东鋆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其次就是,我放他们出了润州城,但并不是准备放他们回广东,这是两码事。”
却说李炳晟一行从桓城东侧入了山,奔出了三里地,方才寻找返道回广陵的路线。此行攻打卫氏,自此算是完败了,带出来的三十万人马,折损的折损、投降的投降,如今跟着他的只剩下不到七万人了,而这七万人此刻李炳晟甚至不是嫌少,而是嫌多,因为他甚至没有足够的粮草养活他们,确保所有人回到广东。
一行人见润州无追兵,方才放心的山中停留了几日,想挖些野菜什么的垫垫底,可岁末寒冬,虽然此地偏南,没有像北方冰天雪地那么寒冷,可野菜什么的还是几乎没有的。于是可怜见的,这群南蛮子此刻正的已经如同野人了,他们每天都杀几百匹战马,靠着吃马肉、喝马血,算计着能不能撑到抵达广东境内。
三日后他们转道南下,路径焚河,这是从东往南最快的捷径,若是绕道,所有人都得饿死在路上。
此时越军早已丢弃了全部的战甲和武器,战马也吃的只剩下一千多匹了,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不得不步行过河。
焚河周围没有城镇,此地地势不适宜耕种,又位居江淮和广东的交界,因此几乎罕无人迹。
越军没有找到任何渡河的船只,他们沿着河寻了处浅滩,李炳晟先派了个斥候,身上栓绳跳进河里走了一遭,发现水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刚刚没过肩膀,因此仓促之下,李炳晟决定全军直接趟水过河。
他们先全军早饭,又杀了两百多匹马,每个人肚子填了个半饱,随即便准备强渡焚河。
越军用攒下的马缰绳连成长索,牢牢地绑在了河道两岸。此处浅滩河道较宽,约有两三千米,越军排着队列,人挨人的下了水,十一月的河水刺骨的寒冷,却不像结成冰那么容易通行。南蛮子原本就耐不得寒,一下水更是冻得人都迟钝了,无论李炳晟带头如何吆喝,渡河的速度都相当的缓慢,几乎是一点点的往前挪。
第一批五千多人顺利的过了河,于是为了加快速度,李炳晟下令拉起三条索道,全军一通渡河。他站在队列中间,被手下人紧紧的围拢着,越军们都试图通过同伴身上的热量温暖自己。吃掉的马肉提供的热量很快便被冰冷的河水洗刷殆尽了,越军们牙齿打着哆嗦,腿脚抽搐着,几乎是靠前后的人推挤前行。
当渡河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远处对岸一声炸响,随即天空中炸开了股烟花。李炳晟被冻得僵硬的脑袋只觉得有些不妙,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随即岸上便传来了砍杀声。
对岸,刚刚升起火,烤衣服取暖的越军们,突然看到灌木丛中蹿出一支骑兵!他们身穿血红色的战甲,如杀神般的扑面而来,手起刀落,一批脑袋便飞上了天空。
南蛮子打着哆嗦,长大了嘴巴,如同收割般被削去了脑袋,只有不到一千人的马队如入无人之境。
河里的李炳晟并不知道岸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最前方出现一阵骚乱,随后不少人乱喊乱叫起来,但声音都被呼啸的浪花声掩盖了。渡河的部队乱了,前面的人发现了岸上的情况,挣扎着要往回渡,后面的人不知底细,拼了命的往前挪,足足数万人在焚河的河道中拧成了一股麻花!
李炳晟竭尽全力的高叫着,想让手下汇报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大张着嘴,踮着脚,死死的抓着缆绳,同时尽力的往前挪,在他想来无论如何都得先上岸再说!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种有生以来最为可怕的声音,又或者是他这辈子最后听到的声音:那声音如万马奔腾、又如战鼓擂响。
潮水声!这里怎么会有潮水声?他惊恐的调转脸,只见焚河上游的方向,足有数人高的灰白色浪潮压顶般的砸下来,瞬间带走了他全部的希望……
他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是:东门果然是个陷阱!
焚河上游,数千名工匠凿开了最后一块围挡,囤积了数日的河水倾泻而下,美不胜收。
焚河对岸,一千余名骑兵在死尸中来回搜检,寻找每一个还存有一口气的生命,然后一刀猛扎下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