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杨不凡被抗到一家赌馆,数十名大汉各自散开,不知去向,只剩下了扛着杨不凡的大汉和前头的李凤儿。
此间赌馆占地较大,远胜景城的赌馆。景城乃是中域主城,备受瞩目,开赌馆也毕竟不是正经生意,是以赌徒虽有,但也不多。
无天城却不一样,此地离景城甚远,交界北域,官府实难管辖,治安远远不如京城,这赌馆自然也能开得大些。
从门外头便能清楚的感觉赌馆里面人声鼎沸,嘈杂热闹。喊的喊,叫的叫,哭的哭,笑的笑,九天的仙宫也不比此间好,九幽的地府也不如此处熬。不过,天下的赌馆也都这般摸样,倒也不叫人奇怪。
李凤儿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而入,走进了赌馆。杨不凡被那大汉架在门外头,只得探头探脑往门里瞧去,心道,此地似乎是家赌馆,只是这赌馆开得未免有些大了。
“凤姐!”
“凤姐好啊!”
“凤姐,有没有兴趣来和我赌一把!”
听闻房里传来的说话声,还有木牌或者骰子发出的声音,杨不凡这才肯定,这就是在景城常见的赌馆。
他当然喜欢赌馆!
却并不是因为他好赌,而是赌馆里的钱最好偷。赌徒们的注意力全在桌上的牌或者骰子上,堆积如山的银子却常常无人看管,下手之时方便得多,银子堆里少了几两银子也无人察觉。唯一麻烦的就是要躲过看场子的打手,混进赌馆去。不过即使被发现,也只不过将他当成叫花子赶出来罢了。
景城有多数赌馆也不兑换赌码,而是直接将银子丢在赌桌上,赌馆里均是熟客,而且个个对银子熟悉得不得了,只需撇上一眼,更甚者,只需闻上一闻,便知银子真假。当然,赌馆里的人手段普遍狠辣,一旦抓到有人偷银子,其后果也十分严重,直有性命之忧。
杨不凡自幼性子生得灵敏,被抓次数也不多,到得后来,经验越加丰富,便再也不曾被抓,偶尔到各家馆子偷上一次,也并无危险,毕竟“神偷”之号也并非浪得虚名。
见到此处赌馆,杨不凡思绪万千,曾与野狗一同偷盗的情景尽数浮现眼前,不禁惆怅。忧伤之余,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声,于是对那大汉喝道:“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那大汉哼了一声,并不理他,反将杨不凡拽得更紧了几分。杨不凡甩他不掉,只得心头暗恨,便想,等老子哪天成了武功高手,定要将你们这些歹人全杀了,一个活口也不留!
忽又听得里面传来李凤儿的声音道:“好啊!赌就赌!不过我时间不多,只能和你赌一把,赌什么都行,你来定!”
那大汉在门外头听见当家主人要和别人赌,也忍不住的靠近了门口几步,和杨不凡一起在门口探着脑袋,望着赌馆里面。
有一人与李凤儿相视而立,杨不凡从门外只能瞧见这人侧脸,见他长相奇丑,满脸笑容猥琐已及,其身前的桌案上白银如山,实是个有钱的主,不由得暗暗咂舌,心道,这人的确是只“大肥羊”。若不是被人拽着,“平岭神偷”恐怕已经开始大显身手了。
又听这丑汉说道:“凤姐既然这般说,那我也不客气了,咱们就赌摇骰子,比大小,谁大就赢,摇平的话……便算我输!”
赌馆里的人本来各自赌得眼红脖子粗,难解也难分,忽见有人要挑李凤儿的场子,这份热闹如何能错过?于是都围了过来,整个赌馆一下子也安静了不少。在这两年间,李凤儿可说是人气极旺,这个来自地府的恶女鬼,可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她的。
敢惹她的,只怕不是疯了便是傻了,不是傻了便是呆了。
李凤儿瞧了瞧那一堆银子,眼里掠过几分贪婪之色,她笑了笑,笑声虽然不大,却充满着自信,有一股奇异的魅力,道:“我看你那一堆银子一共有八百多两吧,我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钱,不过……”
那丑汉不等李凤儿说完,淫笑道:“凤姐你说笑了,这整个赌馆都是你的,你何须身上带钱?而且,我有的就是钱,也不想赢你的钱,如果你输了,我这里一共有八百七十两,也全都给你!”说罢,环抱双臂,一副胸有成竹摸样。
丑汉一语言罢,四周一片吁声,围观的众人瞪着大眼,均是难以相信。杨不凡站在门外头,心道,这丑八怪是不是疯了,哪有赢了也要赔钱的?
李凤儿也心道,世上哪有这般好事,反而皱起了眉头,道:“这么说……你是专门来给我送钱花的了?”
丑汉笑了笑道:“差不多吧,不过……你要是输了,你……你就得陪我……就得光临寒舍住上一晚,你说如何!”
李凤儿勃然发怒,道“你……!”
丑汉神情高傲,语言轻薄,继续道:“我家里房子大着哩,能容四海妻,床也不小,能睡百千妾,凤姐姐!到时候,你我二人双宿双飞,也是无天城里佳话一段……嘿嘿……你敢不敢赌!”
李凤儿两条弯眉皱得更紧,在这无天城里,想与她睡觉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来赌馆的总归是客人,实不便动怒,只是,这“凤姐”二字的威严可不能让这丑人给藐视了。随即干笑了一声道:“阁下如此青睐,姐姐我荣幸得很,只是你这八百多两银子的赌注却未免太少,我要加注!”
那丑汉问道:“你要加多少?是陪我睡两晚?还是半年?还是干脆做我媳妇?哈哈……”说罢仰天大笑。
李凤儿眼睛眯了一眯,顿时神采飞扬,继而一掌拍在桌子上,只听“啪!”的一声,桌上的牌四处飞散,只剩下两个骰盅,还有那丑汉的八百多两银子。旋即大声喊道:“在我的场子里头,只要你够本事,够银两,你想要什么都以!”说罢,右手放在肩头,紧紧一抓,将身披的凤袍一把撕扯下来,往后一抛,顿时露出她雪白的双臂,胸前突起的双峰隐约可见,当真美艳不可方物。听她继续道:“就算要我,也未尝不可!”
一语言罢,众赌徒们一阵哇然,大声喝彩起来,也有几名赌徒缩在一旁鼻血狂喷。在无天城里,和李凤儿一样漂亮的人女人或许能寻得一二,但和她一样有如此胆色的女人,只怕一个也没有。
杨不凡在门外头见此场景,也不禁吐了吐舌头,心道,此地与景城的确不一样。
那丑汉倒有些出乎意料,干笑了一声道:“有些本事,有些本事,我就只要你!你却到底想要什么?”
李凤儿正色道:“钱乃是小事,你要多少我也有多少,你若是要我,只要你赢,我就跟你走!不过……不过若是我赢了,你们朱氏家族的生意我全要了,朱大公子……行,还是不行?”
众赌徒心头一惊,都忍不住多瞧了这丑汉几眼,适才还在猜想,有谁如此胆大,敢来与李凤儿斗狠,原来是那朱家人,那倒也不奇怪了。
这丑汉是无天城里一家大富人家的大公子,其父姓朱,在无天城里只怕有一半的生意都是他们家的,因为无天城位于中域和北域交界的地方,四处茫茫荒山,中北两地人若要来往,只有在这无天城里才有歇脚处,光靠酒楼客栈就已经让他们挣得盆满钵满。
那丑汉身份被人道出,脸色一变,又道:“生意上的事我做不了主,你要多少钱,我都有,唯独这个不成!”
李凤儿轻抚香肩,秀眉一挑,摸样诱惑之极,当真风情万种,笑道:“你做不了主是因为有你老爹在,你稍微使一点手段,让你爹爹早些安乐,你不就能做主啦?这点事还要人来教吗?朱大少爷!”
门外的杨不凡见李凤儿妩媚摸样,不由的脸颊一红,惊叹之余,仍不忘连吐着舌头。
那丑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自己继承父亲的生意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再者说,凭自己多年在赌场摸爬滚打的本事,本就不会落败,李凤儿啊李凤儿,我不仅要让你做我的女人,连鹰帮都要收归我家门下。”
“我答应你便是,开始吧,就摇一颗骰子,谁的点数大,谁就赢!”
李凤儿笑了笑,纤纤玉指拿起骰盅,朱大公子也一同举起骰盅摇动起来。
赌徒们瞪大了双眼,赌馆里变得安静,只听得骰子撞在盅壁上“咚咚咚”的声音。门外的杨不凡也瞪着双眼,凝视着这二人的骰盅,少年心性,毕竟好奇,又忘了设法逃跑。
李凤儿向朱大公子望去,见朱大公子手法稳健,手臂有丝丝灵气散开,方才明白,这朱大公子也是个习武的练家子,的确有本事,难怪一副有恃无恐摸样,要赢这一仗似乎并不容易。
少时,李凤儿玉臂一挥,一阵风声夹着清香掠过,众人只看得目眩神迷。但听得啪啪两声,二人先后落盅,朱大公子满脸得意,竟似乎经猜到了自己所摇的点数。
“开吧!”
李凤儿嘴角微翘,轻哼一声,随后一掌拍在桌上,“啪”的一声,那骰盅被桌上劲力弹开,所有的目光汇聚过来,只见骰子还转悠了半天才停了下来。
“只有一点?”
“凤姐不会是……摇错了吧?”
“只有一点,这可不是赌小,这是赌大啊!”
“输定啦,还用说么?那朱公子的本事我可是亲眼瞧过的!”
赌馆内议论纷纷,一时间难以平息。杨不凡在门外头轻哼了一声,却是心道:“真是一群傻汉,难不成这边的人都比景城的人傻么?”
再看李凤儿的神情,却是不喜不忧,不知心头所想,嘴里还淡淡念道:“今天的运气还真差!”
那朱大公子已是成竹在胸,脸上的神情更是流露喜色,听他说道:“怎知今日凤姐运气不是很好,准备去我朱家做妾吧……哈哈……”
说罢,大手一挥,打开了骰盅,众人目光齐汇聚过来,旋即哇然,议论声更不绝于耳。
那朱大公子还在大笑,一人突然高声问道:“朱少爷,你的骰子呢?”
杨不凡也懒得再看赌馆里面,转过头来,见那大汉还死死的拽着自己,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念及死去的父母,还有景城里那些失散的兄弟,不由得暗自摇头,心感世事残酷,叫人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