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时分,飞雪飘飘,大源城百姓已有一大部分都知道此事,纷纷围在屋外,想最后再瞻仰一次心中的英雄。
悲伤弥漫在了整座城镇。
魏城主端坐在屋里,紧皱着眉头,悔恨不已,对自己生气道:“此事本与刘公子没有关系,是老朽害了他……”说罢,忍不住看着床榻上的左云,他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小烟扑在左云身旁,早已哭成了泪人。
吴胜道:“魏城主心系天下百姓,若换成在下,也会如您这般做法的,您也无需过于自责。”
魏城主道:“事已至此,自是天数如此,看来,上天是要站在魔教那一边了,也不知那教主将仙书修炼大成之后,还有谁能敌得过他。”
一名鹰帮弟子对吴胜道:“吴大哥,咱们要怎么办?”
吴胜道:“我刚才已书信回帮里,很快帮主便会知道此事的,咱们就在这里等候吩咐吧……不知道……周老先生能不能有回天之术了!若是不行……那可就……”
那名鹰帮弟子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咱们还有何颜面见帮主……”
吴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固有一死,活着的,还得好好活着!回头帮主就算要罚咱们性命,那也是到时候再说的事,坚强些吧。”
另外两名鹰帮弟子对视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
吴胜又对魏城主道:“魏城主,其实刘公子的真实姓名叫左云,哪怕他现在逝世了,也请协助我尽量护住他的遗体,也不要让外面那些人看了……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是……等我们的神医来看看再说吧!”
魏城主道:“行,这些就交给我了!”
小烟忽然转头对吴胜道:“吴恩公,小烟想……加入你们帮派,不知……”
吴胜道:“你要加入我们鹰帮?你一姑娘家,家里二老尚在,我且劝你莫做此打算。”
小烟声音虽然柔和,但却斩钉截铁的道:“我已不需再考虑了,我们一家全都是左大哥救的,从今日起,我此生志愿,就是要替他复仇,请恩公收留小烟。”
吴胜道:“此事……我也做不得主,先暂且不说吧。”忽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当时你在左公子身旁,魔教来了多少人围剿左公子的?”
小烟道:“一个!”
吴胜紧皱着眉头,惊道:“一个?你没看错?”
小烟道:“没错,就一个!”
吴胜满脸惊诧,道:“以左公子的剑法,仙书六层教徒也只得与他平手,就算那七层的人能胜过左公子,也未必能杀得了左公子,就算能杀,又怎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难不成是八成以上的人?魔教真的有人将仙书练到八成以上了?”
小烟轻轻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真的只有一个人,一个很可怖的人,我当时很怕。”
吴胜忽然转头对魏城主道:“魏城主,你给左公子的那块陨石,可以使魔教教主突破**颈,抵达仙书的巅峰?”
魏城主道:“老朽机缘巧合下偷听到的,他们这般注重此石,想来也不会错了!”
吴胜自言自语喃喃道:“这么说……来人莫不是……莫不是那魔教教主?”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久久不曾出声。
北域,无天城
李凤儿接到消息后,震惊不已,连忙亲自带了几十人,往大源城赶去,那周子谷一把年纪了,马不停蹄的紧随其后,马,是无天城最壮,最快的一匹。
还有钱嗔,心头担心,也非要前来,于是与周子谷共乘一骑,踏雪而来。
一路上,李凤儿只顾着往前飞奔,心头预感十分不妙,此事虽是左云一人出事,但牵涉到的是整个鹰帮存亡,想起杨不凡,不知丧失兄弟的他会如何举动,一念至此,不禁背上就凉汗阵阵。步伐又快了几分。
左云出事,第二日。
李凤儿便已赶来大源城里,吴胜见着他便躬身请罚,李凤儿怒视他一眼,哪还有心思去罚他,只盼周子谷能有乏天之术,结束这一场噩梦。
魏城主见鹰帮人来,连忙唤人招待,也许是心中有愧,又瞧领头的李凤儿神色不快,浑身散着威严,于是连话也不敢多问一句。
如今,一些无关的百姓全被魏城主给驱逐了去,整个客栈里只有鹰帮的人,还有他与几个侍婢,小烟极力隐藏着内心伤悲,忙前忙后的给鹰帮众人端茶倒水,为的就是也能随时知道左云的消息。
鹰帮帮众也纷纷议论,左云的剑法,众人有目共睹,其身法玄妙,剑术之精,当世无匹,怎的说出事,就出事了呢?
钱嗔趴在桌上,那寻药鼠就在桌上剥松子,偶尔钱嗔偷偷的在它剥好的松子里拿几颗吃,寻药鼠也没察觉,就是不停的剥,桌上的松子壳越来越多,但松子却始终还是那么一点,这才心生疑惑,于是一对鼠眼就这么瞧着钱嗔。
“他们都说左大哥他……他……说他已经……”说着,眼眶里泪水打转,嘴里还在一边嚼着松子,寻药鼠瞧他难过的模样,便也不与他计较。
李凤儿独自一人坐在旁边饮酒,面色不悦,心头也越想越不得宁静,忽然伸手一拍,一声“啪”响,桌子化为木屑,被他的灵气催得四处乱飞,那酒壶酒盏也都震成了碎片。
一众鹰帮弟子见她神情,个个闭上了嘴巴,不敢多说一句,窗外飞雪还在飘落,大源城早已一片刷白,苍凉之境,就如同客栈里每个人的心一样。
过得半日时间,“吱呀”一声,楼上厢房的门被推开,周子谷从门里走出。
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钱嗔已不是第一次遇此情景了,似乎每一次周子谷瞧完病后从房里出来,脸色都是木然的,他就算治好了病人,面上也不笑。
李凤儿一立起身子,急忙道:“左公子他怎么样了?”
周子谷也不瞧她,只是神色木然的经过她的身边,找了张凳子坐下,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心觉事情不妙,但谁都不肯往坏处想,也不敢去往坏处想,李凤儿不出声,谁也不敢出声,却听钱嗔在一旁哽咽道:“老家伙,又在这里卖关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世上根本没有你治不好的病!”
他哽咽着,开了一个实在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果然,这一次周子谷真的没有搭理他。只要周子谷不说话,所有人都不肯放弃那一丝希望,李凤儿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
众人就这么干等着,希望能从周子谷那里听到好消息,希望他这时候正在思考怎么用药,所以这时候千万不能打断他的思路。
只有一旁的魏城主,却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周子谷有多厉害,是以一开始便不抱任何希望。
人死不能复生,是一个绝对,是定理,是人生在天地间的无可奈何。
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平凡老人,他反倒是比别人更能认清这一点。
过得良久,周子谷才渐渐站起身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期待的看着他,只见他缓缓走到客栈门前,解下身上的药包,随手扔在了大街上,药材散了一地。
李凤儿只觉脊背发凉,她就算再蠢,也能瞧得出此番结果,何况她那么聪明,只是,面对这等结果,又有谁敢真正面对呢?
众人面如死灰,钱嗔哽咽着继续骂道:“臭老头,你把药包丢了干啥,我知道左公子需要更好的药,但你也不用把这些都丢了啊!”
周子谷背对着众人,缓缓道:“不需要更好的药了……”
李凤儿失落到极点,想着此时杨不凡应该也收到了信,更不知如何面对他,于是找了间房,独自一人关起了房门。
钱嗔嚎啕大哭,道:“当初杨大哥伤成了那副模样,你都可以将他治好,为什么偏偏治不好左大哥?为什么?”
周子谷背对着他,也没人看得见他的神色,只听他缓缓道:“因为……杨公子他没死,而左公子……死了……”连声音也苍老了几分。
钱嗔冲上前去,把外面散落在雪地上的药重新捡起,哭道:“我不信,这些药都是小木头找来的,都是上上等的药,一定有用的。”
周子谷一把抓起钱嗔的衣领,道:“你就知道哭,你难道听不明白吗?再好的药,也只能救活人,救不了死人!”他双眼通红,语声凝重,还有几分怒气在里面。
钱嗔此时已是满脸的泪痕,急道:“就算药没有用,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啊,你这是什么态度?一路走来我们不都是一起的么?凭什么你说放弃,大家就得放弃?”
周子谷眼睛变得更红,手攥得更紧,语声极怒,却很低沉的道:“你可知老夫一生中已经亲眼面对多少人离世,其中不乏老夫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你们又有谁能体会老夫的痛楚,究竟还想让老夫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老夫就算医术再好,也只是人,不是神!”
旁人都楞住了,有时候,无助真的会使人发狂!
一旁的吴胜忙过来圆场,道:“此事大家都不愿,不管结果如何,咱们不妨先稳住阵脚,耐心等着帮主来吧。”
钱嗔从未见过周子谷真正的生气,一个平时从不动怒的人,真正动怒的时候,是会让人害怕的。
他缩着头,泪如泉涌,也不敢再顶上一句。
周子谷放下钱嗔,神色又变得落寞,道:“我也希望世上有一种药,能将死去的人救活的。”
站在一旁的小烟,因两夜无眠,一双眼睛也哭肿了,得知药师的诊断结果,更是悲痛欲绝,硬撑着疲惫的身体,轻轻的走到门外,望着天上飘落的白雪,想起左云曾柔声唤过自己的名字,不禁嘴角翘了翘,却忽然晕倒在地。
在客栈的上空,有一只很大的白鹤盘旋,传来之声鹤唳,听来十分悲凉。细瞧之下,正是当初左云所乘坐的灵兽——雪鹤
悲伤似化作了漫天的白雪,散在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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