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包间里气氛已经达到最高点。二十来个人围在一起吆喝灌酒,再大声点怕是房盖都要掀起来。
大圆桌上,只剩秦盏和钟拓还坐在原位。秦盏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觉得自己仿佛被热闹的气氛隔绝来开。
时间不仅能改变容貌,也能沉淀人的气质。这张脸线条刚毅,轮廓深邃,早已不见青涩,只剩成熟的男性魅力在叫嚣。
如今这人浑身充斥着满满的男性荷尔蒙,尤其是这双眼睛,总是透着一股子痞性。落在人身上久了便让人不自觉地想避开。
秦盏默了默,拿回自己的餐具自顾开始吃东西。
钟拓靠着椅背,抬了抬眼眸,“刚才也没看到你。”
藕片掉进碗里,秦盏用筷子戳了两下,启唇:“这里太呛,和婷姐去走廊透气。”
说完端杯喝了一口椰汁,甜腻的味道令她皱起眉头。
钟拓扬了下嘴角,喉咙里漾出类似讥诮的声音。
秦盏装没听见。
这时有人跟钟拓打招呼,他扭开头,没再理秦盏。
“什么时候回来的,过来喝点?”
“开车,下次。”
秦盏刚听他拒绝,这边自己又被点了名。还没开口,面前还剩半杯的椰汁被钟拓加满。那人只好作罢。
她抬眼看过去,钟拓正偏头跟王思婷说话。
身旁一小姑娘凑完热闹回来,看见钟拓目光停了停。挨到秦盏耳边,“我去,这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帅比?”话落,手肘顶了顶她的腰。
被戳到痒痒肉,秦盏打着激灵往旁边躲了躲。那人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噗嗤”笑出来,朝她挤眉弄眼。
钟拓手臂被撞到,感觉到一阵轻痒。他转过头,看见深棕色长发擦身而过。
秦盏拢好头发,就听头顶响起一个欠扁的声音:“还以为哪来的狗尾巴。”
“……”
☆
晚上九点,饭局结束。
因为喝了酒,秦盏把车给了朋友,准备搭钟拓的顺风车回去。反正两个楼盘之间也不过十来分钟。
晚上的沁安市像一颗璀璨的明珠。人们的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微风轻拂,消减了白天烦躁的热意,舒适感攀升。
秦盏手里的黑色小皮包随着脚步一晃一晃,身上的象牙白长裙也被光染上了别的颜色。
听着身边有节奏的脚步声,钟拓视线落到她身上。
他记得秦盏晒不黑。但看那线条均匀的手臂,似乎比以前还白了些。在月光下像蒙了一层珍珠粉。
不久到了车前。
是一辆黑色沃尔沃,车身干净得一尘不染,看起来刚买没多长时间。秦盏拉开车门,里面飘着淡淡的皮革香味,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个四方礼盒。淡黄色盒子规规矩矩地绑着粉色缎带。
钟拓坐进驾驶座,见人还没上来,淡声问:“走不走?”
秦盏看他一眼,拿开盒子上车。
街道灯火通明,橙黄色路灯一路延伸,连城星河。
钟拓开车手法很好,秦盏喝了酒也没觉不舒服,四平八稳如坐厅房。
车窗半开,温热的风吹进来,秦盏的侧脸映在半开的玻璃窗上,模糊而柔和。
她手指无聊地缠着缎带,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听说你出去采风了?”
钟拓左打方向盘,车子调头汇入车流。繁华的街道,璨色连成一片。
“去了沙漠。”
秦盏“哦”了声:“难怪觉得你变风尘了。”
“……”
饭店离住处不远,二十分钟后黑色沃尔沃停在小区前。
钟拓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目光落在前方。秦盏看着他的侧脸,把盒子递过去准备下车,“谢了。”
他转头看了她几秒,才掀着薄唇说:“谢礼,你的。”
秦盏挑了下眉头,垂眸瞧着手里的盒子。
钟拓不在沁安市这半个月里,秦盏帮忙收了几次东西。“谢礼”便是谢这个。
“打开看看。”
她抬头看了钟拓一眼。见有淡淡笑意从他眼底倾泻出来,也没多想。直接扯开缎带,手指一动掀开盒盖。
然后,她也笑了。
这礼物送的,真是别出心裁。贵不贵重先不说,数不过来是肯定的了。在数量上已经登峰造极了。
满满一盒,金灿灿细腻腻的……沙子。
秦盏牙齿绷了一下,似笑非笑问:“想让我挥铲活埋你?”
一双细长的眼眸眯了眯,没好气地望着他,表情娇俏而生动。
钟拓手搭在方向盘上,嘴角带点似是而非的笑,“这是沙漠里仅有的东西。”
秦盏微掀了掀唇,把盖子扣回去,重新系好缎带,“我很感激你带回来的不是恒河水。”
吐槽归吐槽,不过仅几秒,秦盏就做好了心里建设。沙子似乎可以配一只猫?
这么一看勉勉强强还算不错。
钟拓当然不知道一盒沙子最后能转到猫身上,只用手撑着头,深不见底的眼睛望着她。一脸的漫不经心,让人看不出心思。
秦盏瞧着他不痛不痒的模样,指尖敲了敲盒面,有点搞不清他想法。索性开门下车,“走了,以后就算两袖清风的回来我也欢迎你。”
脸上的笑容没几分真诚,听的人也觉得寒碜。
钟拓懒洋洋地望着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眸中酝酿,“你着急走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欢迎我。”
秦盏扭着身体,面对他这边。窗外的光从背后溢过来,或轻或重打在身上。她面容隐在光线下,一双眼清透水亮。
“我急着回去把这盒东西供起来。”
说完,她开门下车。
墨黑的天空几颗星零散地挂着。月亮像弓,漾着淡淡的银白,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拉长。
钟拓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长发散在背后卷着妩媚的弧度,肩窄腰细,一手就能圈住。
这副身体没比以前胖多少,只是变得丰满妖娆,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秦盏走到门边始终没听到引擎声。她抱着礼物站了一会儿,顿了顿,忽然转身往回走。
月光在她身后,朦朦胧胧氲到身上,细高跟踩在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四溢开来。
钟拓看着由远及近的白色身影,顶了下腮帮,打开门下车。
秦盏刚好走到他面前。她把东西放到车头上,打开包拿出一把钥匙递过去。
“你让张琮帮忙看家,他走时又放我这里,既然你回来了就拿回去吧。”
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就连表情也那么清清淡淡。如果钟拓不是那么了解她,会真的认为就是她的意思就是这样简单。
他沉着脸看她。秦盏唇边弧度不变。
僵持半天,钟拓轻笑了声,抬手将钥匙拿走。
手心空出的那一瞬,秦盏立刻收手,样子像甩掉一个大麻烦。
钟拓眯了眯眼,在她转身要走时一把拉住她手腕。还没等反应过来,秦盏整个人已经被压到了车上。
眼前的光亮都被遮住,钟拓几乎是贴着她站,头垂着,俊逸的面容离她很近。深黑的眼眸像冰里烧着一团火。
秦盏莫名有点紧张。抿了抿唇,压着声:“你……”
钟拓突然欺身覆上来,对准她白皙的脖颈咬了上去。
秦盏后背抵着车身,那坚硬而冰凉的触感贴着蝴蝶骨,让她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颈边是钟拓的呼吸,伴着淡淡的烟味,像一把急欲喷薄的火种,灼热异常。
秦盏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不是吻,只是报复性的啃咬。她懵了懵,颈边传来轻微的刺痛。她往后缩去,疼的“嘶”了一声。
钟拓掐住她的腰,紧紧扣在怀里。感受到她敏感的反应,微掀了掀唇。他舔了下嘴角,语气风轻云淡,“多长点肉,瘦的硌牙。”
——
安静的客厅里,柔和的灯光笼罩着下方纤细的身影。
秦盏换了一套浅粉色家居服,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欧式雕花茶几上放着她带上来的礼盒——钟拓送的那盒沙子。
沙子。
傻子……
她绷直了身子。
这人怕是在骂她吧?不然哪会无聊到送这样一盒东西。
秦盏想起钟拓刚才那个阴森森的表情,然后又想起他离开时那个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一双秀眉拧起,抬手摸了摸脖子,起身走进浴室。
站在镜子前拨开头发,可以清晰地看见耳垂下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突兀地多出一个显眼的红痕。
颜色要多鲜艳有多鲜艳。
秦盏抬手轻轻蹭了蹭,有点咬牙切齿:“这个肉山大魔王。”
回到客厅,她立在茶几边居高临下地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转身去厨房找出一个玻璃罐,将两样东西都拿去阳台。
“那家伙脑回路什么时候能正常一点?”
她蹲下,一点一点把沙子灌进玻璃瓶里。沙漠里的沙子,她就勉为其难留着吧。万一以后真做了铲屎官呢。
抓了几把后,手被什么东西磕到。
秦盏一顿,垂眸仔细看了看。然后用手快速拨了几下。
须臾,一个黑色四方小礼盒渐渐从沙堆里显露出来。盒面上写着一串她不认识的烫金字。
端详片刻,秦盏拍掉手上的沙子,慢慢将盒子打开——
一条项链静静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