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的盛夏,记忆中似乎是非常煎熬难捱的一季,燥热令人一筹莫展。盛夏的阳光已是近于“刻毒”,似乎它有意要与人类作对,让人无可奈何。
侯耀文提着刚刚熬制好的酸梅汤向父亲家赶来……
老爷子啊……就是太拧!
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旁的助理说着对父亲不搬去和自己同住的无奈。
已然七十三岁高龄的他老人家,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却倔强的独自在老宅子生活着,这让侯耀文很是不安心。
自己和哥哥都忙于工作,可以说现在是兄弟们事业上升期,但他还是希望父亲能听从兄弟几个的安排,轮流让大家照顾。
可老爷子却开玩笑道,自己离不开这扎了根儿的院儿。
请按门铃,保姆阿姨刚来开门。
您回来了。
辛苦您了。
提着装满凉爽酸梅汤的保温壶匆匆向书房小跑,父亲这个时间一定是在书房看书。
爸。您午安。
毕恭毕敬,他轻轻把壶放在茶几上,父亲坐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扇子,并没有再看书,却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爸。您喝点酸梅汤?我亲手熬的。
父亲还是没有回话,似乎陷入很深的思考中……
爸,我给您倒。
偌大的书房,父亲盘了一铺小炕。父亲的大茶缸子多半放在上面的小炕桌上,他循着惯例准备给父亲倒出品尝下。
嚯!这是!
书房小炕上赫然躺着一个小娃娃,看样子已经会翻身的月份儿,起码三个多月的样子。
爸,这孩子!?
父亲书房突然出现的小婴孩,让他惊愕不已。
任先生的遗孤。
任先生?
能让父亲称之为先生的人,也只有他的挚友京韵大鼓名家任道垣先生。
怎么可能,他老人家也年近古稀。
父亲缓慢从躺椅上起身,沉重得叹了口气。
桌上有信,写得倒是清晰。
慢慢踱步的父亲步履有些蹒跚,侯耀文赶紧过来搀扶,两人一同走到书桌前,看向那份被老爷子摊开来的信件。
纸上的毛笔字力透纸背,秀丽颀长,力透纸背;却是任先生的笔迹。
内容如下:
宝林我兄,见字如面。
上次相见之时,我便已病入膏肓,而当您收到这封信之时,大概我已不在人世。
数年多蒙您厚爱惜我、怜我,与我成友。至今心怀感恩,不敢忘怀!
当初你劝我不要家外有家,我却未曾听劝,今日自作自受,少妻逃离,生怕被我拖累,原配家人不肯原谅,儿女避而不见。
虽我能温饱残喘到今日,却内心煎熬,久之病患更重。
您上次探望我,我不敢跟您提及少妻竟然身怀有孕,还生下一女,前几日扔与我家中,扬长而去。
我深知命不久矣,其他人也不会帮我抚养这嗷嗷待哺的婴孩,垂死之际我只想得起您!
求您收留此女,我所有存款都随襁褓一同送往兄家。
我的身后事如何您不要挂心,只求您帮我抚养小女长大,只能来世报答您的恩情。任道垣绝笔
这!!竟有此事?任先生现在如何?
已然去世。
父亲声音突然沙哑,显然没办法接受老友去世的消息。
这孩子!是任先生的孩子?
却是如此。
您不会是真的要收养她吧?
对。
父亲的眼神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老先生之间的友谊深厚,此时此刻,他不能逆了父亲的决定,只能等各位兄弟姐妹来开个家庭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