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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乘的夏来得快,去得也快。七月的风,已有了些许秋的微凉。
赵安然一身素白站在窗前,静静的。
舅舅就要赴任鄞州了。听说,皇上为了舅舅专心公务,免于内宅琐事分心,特在京城另赐府邸,安置外公和舅妈、表哥、表姐、表弟。
当今统治下,大乘全境十一个州,鄞州是所有州县中最要紧的一处,鄞州地处临州正南,南靠崇岭,东临腾山,西临广阔海域。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地,更是下川、郓州的军事补给、交通要塞。
当今外放舅舅任鄞州知州,实是明降暗升。
当今定是看中了舅舅的耿直,亦相信舅舅不会贪墨。现在皇上夺了外公的官,在京城没了根基,他会很放心地用舅舅。
只是,他太想当然了,完全忽视了舅舅的冲动可能会带来多么严重的损失。
鄞州是全境的门户,亦是守门之要地。如今,南方边境屡屡遭到邻国--凌国的骚扰,使得边境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凌国人出了名的狡猾,舅舅太耿直了,若做副手用在刃上是把好刀,但若是舅舅执掌全局,大乘危矣。
算算日子,再有没几天舅舅就要赴任了,她却没想到办法阻止。
“姑娘,老太太身边的锦玉来传话,让你带上少爷马上过去。”陈嬷嬷拿着一家月白暗流兰花薄披风给她披上,见她脊背僵硬,笑着说,“姑娘别担心,是老太爷差人来接您和少爷过府,可能是听说了太太的事儿,舅爷不日又要赴任,此番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时来也是想临行前见一见。”
赵安然不解地说:“外公在京城,从临州过去少说也要五六日,怕是赶不上吧?”
殷管事之所以三日到,是因为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地赶路。而赵安然姐弟年纪小,经不起舟车劳顿,故至少五六日。
“姑娘糊涂了,”陈嬷嬷笑着在给安然插了一个翠玉簪子,“舅爷既是要赴任,自然要路过临州,老太爷惦记姑娘和少爷,来看看顺道送舅爷上路,可不是不赶时间!”
要见到亲人了,赵安然禁不住笑了。在屋子里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拉了弟弟直奔着映辉堂去。
“外公!”赵安然见到熟悉的面孔,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手里还不忘牵着安笙。
赫连争怜惜地摩挲着她的头,一声声地叹息。
哭过后,安然心里好受了许多,甚至有些羞涩,忙低头拉一拉安笙,说道:“快叫外公、舅舅。”
安笙对赫连家的人并没什么记忆,只是好奇地躲在安然身后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头儿。
见他不说话,安然尴尬地说:“外公,他没见过您,我会慢慢告诉他的。”
赫连争见安然懂事、伶俐,安笙纯真、乖巧,对女儿赫连瑾的死,也就少了些感伤。
外公没留在赵家吃饭,直接接了安然姐弟就离开了赵家。赵安然跟着外公出了赵家,来到了外公租下的三进三出的宅子。离舅舅启程还有六天,这六天,安然他们会一直住在这里。
跟着外公进了正厅,赵安然迫不及待地拉着外公说话。
“外公,舅舅不能不去鄞州吗?”安然眨着眼睛看着他。
赫连争疑惑:“你不想你舅舅去鄞州?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都不是,只是…只是…”安然鼓起勇气看着外公,“外公眼里舅舅是怎样的人?”
赫连争看着眼前郑重其事、小大人样儿的安然,心疼地摸着她的头:“然儿在怕什么?”
赵安然毕竟年纪小,即便是再世为人,加起来都不够三十岁,在年过天命的赫连争面前,她如何掩藏小心,都只是徒劳。只不过,赫连争并没疑心,反而多了一丝心疼,若瑾儿还在,这孩子不会这么小就思虑过多。
她眼里的担忧,没有瞒过赫连争。
她期期艾艾着说:“舅舅走了,外公又不能经常来临州,我怕,怕……”
有些话说一半比说全了更好,她怕什么,没有说出口,但赫连争却蹙了眉。
历经风雨,又追随当今夺权篡位,这一份决心与心机,赫连争绝不简单,他深知世家大族内院倾轧,没了瑾儿,安然姐弟在赵家的艰难可以想象的到。
他有心将安然姐弟带回京城,可赫连家正是多事之时,他们去了或许会被牵连也说不定,何况,赵家是世家大族,家族嫡女嫡子交给赫连家,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事实如此,赫连争不能说,只能安慰她:“然儿不怕,有外公一天绝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安然张了张口想问外公殷管事可是同他说了那些话,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本想提醒外公几句,但她这身体才十一岁,根本就想不到那些,说了反而让外公多想。
赫连争将安然眼中的焦躁、晦暗看得清楚,他暗自道,这孩子心思太重,以后……赫连争没敢往下多想,怕越想越忧心。
有三天相聚的日子,今天外公赶路累了,安然早早地领着弟弟回了卧房。
替弟弟盖好了被子,正准备离开,安笙伸出小手拉住了她,绵绵地说:“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男女七岁不同床,安然已经十一了,本不想留下,可看他一脸期盼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便脱了外裳钻进了被窝,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睡吧,明天早起要给外公请安。”
安笙瞪着眼睛看着安然,毫无睡意。“姐姐,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安然震惊又心疼地看着弟弟,伸手将他揽在怀里:“笙儿要快快长大,等笙儿长大了娘就会回来看笙儿。”
“姐姐,我会多吃饭饭,快点长大的,这样就能早一点见到娘了。”
赵安然心里酸涩疼痛,却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她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揽着弟弟,一只手轻拍他的背,哄他睡觉。
窗外一个幽黑的身影重重叹息着,颓然转身离开了。
回到房里,赫连争父子相视而一脸灰黑。
“都怪我,当初若不是为了攀上赵家,瑾儿就不会嫁给赵庭轩,安然他们也就不是现在这样有父似是无父!”赫连争自责地说。
赵庭轩是什么样的人,赫连争再清楚不过了,他满腹诗书,有经世之才,但同时也是个贪心好色之徒。当年,赫连争还只是京城下属的一个七品小吏,世代人丁单薄,只此一支,为攀上赵家,赫连争将赫连家几辈积攒的一半家底全做了赫连瑾的陪嫁。
赵家原本看不上这门亲,但赫连家赵家一半家财,赵家却动了心。
赫连瑾带着万贯家财嫁进了赵家,而作为回报赫连争父子也因赵家的举荐升了官,最终投在了雍烈王的门下,雍烈王也就是当今。
花无千日红,世家大族也有倾厦的一天。
虽然这些财产是作为陪嫁,但赫连瑾本人已是赵家妇,那些钱财自然是赵家的,至于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那些都是赵家子孙的。
赵家这是在为赵家的子孙留后路。这些钱财,赵家昌盛,那么就是锦上添花,若有朝一日赵家倾覆,那些钱财便能救人于水火,至少赵家子孙不会露宿街头、餐风露宿。
“爹,您不用自责,当初纵然您有不对,可妹妹她一直很幸福不是吗?她有儿有女,妹夫对她也很好,纵然妹夫有错,但他对妹妹一直很体贴,妹妹幸福了一生,也无憾了。”
赫连城一直认为妹妹赫连瑾在赵家很幸福,他却不知道,赫连瑾不过是报喜不报忧,她内心地苦楚,他远在京城又如何明白。
不管对错,赫连瑾已经死了,留下一双儿女孤苦无依。父子二人幽幽叹息,不再言语,但各自心里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