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偏厅里的安然心里忐忑不安。
柯家在京都府第不如临州显赫,上门结交之人亦如过江之鲫,柯家自来与人为善,不曾高看于谁也不曾低看了谁,口碑却是很好,没想到患难才见真章,往日里巴结柯家之人如今却是避之如蛇蝎,好不教人心冷。
安然不过一弱质女子,尚有骨气在,柯云嵇之事由她而起,那么无论如何她也要尽一分力。
两盏茶的时间都过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安然问婢女:“太子殿下没回来吗?”
婢女看一眼安然,她对住在太子府邸的这位姑娘破有耳闻,太子殿下多有赞叹,一想至此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语气很是不好地道:“太子殿下贵人事忙,哪里有空天天理这些芝麻小事,姑娘要等便等,太子殿下回来了自然有人通报,姑娘若是不耐烦等,出了这道门回去就是了。”
菊儿见那婢女口气不佳,伸手悄悄地拉了一把安然的衣袖。
安然自知求人不由暗暗叹气。
正叹息着,就听门外小丫鬟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
那声音,一听便是太子。
见太子跨步进门,安然起身,对太子福礼:“太子殿下安。”
太子恩声坐在主位上。
不等安然开口说事,太子道:“孤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不是孤不行方便,须知百官朝臣看着孤不能谋私不公,更何况柯云嵇公然忤逆孤,孤自是不能轻易饶恕他,群臣百官天下百姓都看着孤,孤不能因你们的一己之利失信天下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此事孤断不能包庇。”
一听柯云嵇不能被宽恕,想到他身首异处鲜血淋漓地倒下,赵安然脸色骤然苍白,神情悲愤而伤懑。
太子见她这幅样子,心里略有不忍,转念一想眼神更坚毅了两分:“孤还有事。”
赵安然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讶的样子,往日和气的太子竟然不悦地下了逐客令。这般不容人辩驳,就连求情的机会都不给。
安然目光回看却不畏惧:“太子殿下要如何才能放过他。”
此时就连菊儿都暗自为她捏把汗,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讨价还价岂是能同太子办的,即便是有求也要谦卑。姑娘这样…菊儿担心怕是要害了柯二少爷。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地想到了最不好的结果。
在这一刻,赵安然仿佛压在心里的千斤重担骤然没了,无所畏惧地站起身直面太子。
满屋子里,每个人都紧着一颗心。就连方才的女婢也紧着的不行,只有太子一个人面色毫不动容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屋里的人眼睛都一刻不动地瞧着安然,生怕她有一丝的冲动,只要她稍显差池,立刻会有人冲上来拦住她,不管祸是谁出的。这屋里的人都会连累到。
尽管太子面如无事,心里其实也有股说不出的压力。
不过在太子面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令他震惊慌乱。也不能让他失了太子的傲然。
安然面对太子站立,铮铮而立却并不失礼,更没有公然忤逆太子,众人倒缓了口气,只要她不是疯狂魔怔了。其他的都好说。
屋里人想得好事实会是那样吗?赵安然会安安静静地面对定要杀柯云嵇的太子?但是有赫连希在太子府,赵安然敢冲动吗?
前车之鉴。柯云嵇的事还没有落幕,她再牵连表哥?
想救想求情却不能开口,难道就这样看着他去死?
赵安然紧绷绷地攥着手心,身子颤抖地站不直,菊儿不顾责罚上前,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安然。
一想到阴阳相隔,她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你难道真的想看着他身首异处?他可是因为你才被太子揪住不放的!你总觉得自己不爱他,他若死了你会怎样?你真的不会难过吗?”
太子殿下虽然没有正眼盯着赵安然瞧,但是她时而哀伤时而坚决时而犹疑的模样并没逃过他的眼睛。
尤其她眼里的情意,并非她拒绝柯云嵇时那般冷漠。
更加确定了心里所想,他微闭眼睛,再睁开眼口中吐字道:“二姑娘想说什么?”
屋内顿时皆屏息,心中祈祷她千万别冲动。
心中有真情的人,如何能真的抛却真爱?
赵安然的双手握得很紧很紧。
良久,赵安然警醒过来,松开手,掩饰着心中的不安,笑道:“太子殿下,若一定要有一人为此付出生命,我愿替他赴黄泉,只求太子殿下能饶恕他的罪行。”
“姑娘!”
屋里的人无不瞪眼,就算是太子也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
“二姑娘觉得孤对赫连家如何?”
太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冷不丁的倒叫安然无措愣怔了。
是太子知道了赫连家的人并未去了,还是太子单单说的赫连表哥?她有些捉摸不定,尤其是若说表哥大可称呼其名,表哥乃太子侍读,直呼名讳并未有不妥。
可太子说了“赫连家”莫非…
太子说出赫连家绝非偶然,或者说太子一直都知道舅舅舅妈依然好好的,所以他说出赫连家,实则是在告诉她,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他的耳目,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他的意思,若她执意坚持求情,那么只会让赫连家也跟着陪葬。
在太子心里,他对赫连家足够好,没有必要因为赫连希一人而继续迁就谁容忍谁,何况他是嫡储,明日的君主,可以说他就是大乘国的至尊,也不需要忍让。
难道就看着他死吗?
别无他法,赵安然心如死灰眼睛里也没有神采,徒留下一抹坚毅。
太子岂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太子笑着走近赵安然,略靠近她说道:“孤不许你存了死志,若你死他必陪葬!”
猛然抬头看去,难掩震惊。
他…太子怎么会!
身子瘫软地靠在身后菊儿的身上,突如其来的话让她一时没了主意。
太子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安然回房,并交代了底下人好生招待,不许怠慢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