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气乍暖还寒。清晨,天下着蒙蒙细雨。
夏晴身着一件白色棉睡衣,趴在窗前的书桌上,她眯着眼试图回忆起昨晚的那个梦。随手拿着铅笔在白纸上随手涂画着,不一会儿她的白纸上便出现了一个画面。
黄昏的细雨中,高大而颀长的背影,乌黑的头发,宽肩窄腰,双腿修长……
“他穿什么衣服来着?”她努力的想着,“西装,还是茄克外套?”她记不清楚了。
那个梦太真实了,好像那个背影随时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样。她很好奇,如果梦中的那个男人转过身,长什么样子呢?
电话铃声响了,夏晴赶紧接电话,里头传来母上大人的声音:“今天周末,你给我去相亲!别以为人到了江州我就管不着你了,江州还有你姑姑在呢!”
“妈,我才二十六!今天好容易休息,我想呆家里……”
“别给我废话!你姑妈会替我来逮人的!”说完母上就挂了电话。
夏晴郁闷的望着电话,她才工作两年而已,用得着这么火急火燎的吗?
她走出房间,看向偌大的老宅,这宅子是去世的外婆留下的。面积颇大,中间有个天井,前后都有小院落。除了中间的大客厅,前面有两间卧房,另有厨房、杂物间、洗手间。因为年月久远了,装修很有些陈旧。她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住的时候,外婆总是亲手做好吃的点心给她吃,那些日子真是叫人怀念。
姨妈一家都移民澳洲,这房子由老妈打理,老妈是个念旧的人,有开发商想买下来做商业楼,老妈坚持没卖。如今周围的老宅都拆了建成了新楼房,中间夹杂着这么一个老宅,倒是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夏晴就喜欢这种老宅子的味道,她到了门口,摸着油漆斑驳的红木门,院子边种着鲜艳的月季,仿佛多年前外婆佝偻着腰给花浇水,回头对她慈祥的笑着说:“囡囡,别乱跑……”
但是宅子大,她一个人住着还是有些怕,便在门口招贴了小广告,打算租一间出去。她正好多一套被褥,顺手给侧卧也铺上了。
想到姑妈要来逮人,夏晴赶紧开溜。她在幼儿园宿舍还有几件行李没搬过来,便坐了公交先去宿舍搬行李。
在车上果然接到了姑妈的电话,她只得对姑妈说要搬家没空,姑妈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她推到了下周,姑妈这才作罢。
夏晴提着行李箱打车回了老宅,收拾收拾很快就傍晚了。吃了牛肉面正准备去洗澡,哪晓得洗手间里点灯又坏了。她一阵头疼,只好穿好衣服拿了零钱出门去五金店买灯泡。
黄昏时分,春日的细雨如丝,沾衣不湿。
她打着伞,听着细雨落在伞顶沙沙的声音,抬头看着巷子两边几株高大苍翠的梧桐树,郁闷的心情渐渐开朗。
巷子里行人不多,她记得前头转角有个小小的五金店,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她拐了个弯正抬头找那不明显的店标,一人同她擦肩而过。
她蓦地转头,细雨之中,那人身材颀长,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笔挺身子,修长的大长腿……
她一怔,揉了揉眼睛,莫非是在做梦?
“夏晴!”有人叫了她一声,夏晴转头,跟前是位圆胖大婶,瞧着有点眼熟。
“你是夏晴吧?这些年不见,模样倒是没变,你搬过来啦?”
大婶看她一脸懵懂,解释:“我是你外婆隔壁的张婶啊,这些年,怕是老了你不认得了。”
夏晴记起来了,笑着说:“我当然记得了。我来江州工作,所以住外婆家了。”
张婶拉着她的手笑眯眯:“有空来隔壁喝茶,婶子招待你。”
夏晴点了点头。等她再回头时,那颀长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莫非她是眼花了?
她往五金店买了几个灯泡,回来时发现她家门口站着一个人,不正是她方才看到的那个男人吗?
“你……你找谁?”
夏晴心口莫名有几分紧张。
“我找周阿姨。”男人偏头看她。
虽然微雨,虽然黄昏,可是这副面容仿佛自带光华一般,看的她一怔。
白皙如玉的脸上,眉浓黑而修长,凤眸微挑,瞳仁如黑曜石般发光,鼻梁高挺,唇微薄浅红。
好英俊的男人!他看人时目光清冷,浓眉蹙眉,带着几分疏离。说话时声音如弹奏的大提琴一般,低醇而动人。
夏晴愣了一下,“周阿姨?你说的是我外婆?”
他想了想,说:“周英女士。”
夏晴诧异:“我外婆早就过世了。”
“抱歉。”男人眸色微黯,礼貌的道歉。
“你认识我外婆?”
男人低声道:“见过几次。”
他抬头看到门前贴着招租的告示,问:“现在这儿出租?”
夏晴点头:“侧卧出租,一千块一个月。”
“我租下来了。”
夏晴一怔,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连讨价还价都省了,但是她本来打算租给女孩子的。
可是面对他,她鬼使神差的说道:“押一付三,签合同之后交四千块。”
“好。”男人伸手去找行李,他手里推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除了行李箱意外还有三四个拎包,他蓦地发现他要找的那个包不见了,而那个包里装着一应的手机钱包和银行卡。
他揉了揉额角,想起方才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彬彬打前先跑了,他急忙下车,竟忘了一件最要紧的东西在车上。
他有些尴尬,“我月底再付可以吗?”
夏晴瞪圆了眼睛,月底?!她上个月的工资都花在老房子的维护上了,这个月工资要到月底才发,她指着房租过日子呢!
“这个……”她很为难。
这时,一个小脑袋从男人身后冒出来,用脆脆的童音说,“爸爸和我刚下火车,我现在好困好想有个地方睡觉哦。拜托啦!”
爸爸?
这男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孩子都这么大了?
夏晴震惊。
小家伙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像安琪儿一般的可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肉嘟嘟的白嫩小脸,带着几分疲惫,她突然就觉得如果自己不成全他,真是在犯罪。
“那……那好吧。”她妥协。
“哦耶!”小家伙欢喜的跳起来,“阿姨真好!”
阿姨?夏晴脸色黑了黑。
夏晴带男人看了看侧卧,大约十几个平米,里头有一张书桌一个老式红木衣柜,还有一张一米八的床,被褥俱全,虽然家具简单,不过也够用。
她将早已准备的合同拿过来签字。
男人拿了笔,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秦琅。
“琅,琳琅的琅。”他解释说。
孩子已经困得合不上眼,脱了鞋子就要往床上钻,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彬彬,晚点睡,还没吃晚饭。”
小家伙揉揉眼睛,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夏晴拿了合同回房,看着桌面上早晨画的画儿,雨中的背影,的确跟这位租客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孩子都这么大了,自己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