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自能预来时,灯头何以能朝下?归路漫长无所至,人之春秋又几时?君回故里怀惆怅,神像灰土已变样。
幽暗的小院里,那小小的灯泡正在迎着风,荡来荡去,爷爷早已回去,我一个人,那天夜里怎么也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当你的世界观变了,你会发现原来跟你一起玩的小朋友越来越说不上话了,然后慢慢的越走越远,因为你说的那些东西,他们没听说过,以为你有问题,而你却觉得朋友不信任你,慢慢的变成关系最远的路人,比如毛毛就是。
而同喜则成了弱冠时期的良师益友。
“哎!我说小子,你每天吃那么好,做这几个动作都受不了,还学道修行,你还是回家吃饭吧,饭桶一个,那个动作,我再给你做一遍。”说罢,殷同喜左脚轻轻一伸,似缓实急,双手并用,手中软剑直点砖头,待同喜走后,好好的一块砖头似乎因为刚才那一击之力变的千疮百孔。却并没有触碰到别处。
我知道那其实是软剑出招快,刚才那一击,同喜霎时间已然换了四五个姿势,软剑的应用因为太轻,风力稍偏刺出去的方向便会不同,右手执剑,左手捏诀,第一式软剑蛟龙出海楞是练了一个多月,才知道了大概的窍门。
“师父,不是我说,吃饭好坏跟练功没多大关系,不吃饭才影响练功,你让我用柳树叶子看鬼,我一学就会,你让我做俯卧撑,我在学校里也每天做五十个,到咱这又是五十个,吃的再好,也顶不住消耗,还有这风神步法,我又不逃命,每天骑自行车不就好了。”我一脸疲倦的跟同喜抱怨着。
“你小子还说,那女鬼长的好看,平时里看你小子不近女色,看到女鬼就用起风神步法来追,以为我不知道吗?闷骚!”
我被这么一说,脸上一红,低着头:“我那不是常听人说鬼怪都是坏人变的,我那不是降妖除魔吗?再说也没对她怎么着”
嘴上这般说着,其实,心里挺别扭,居然被师父看到了。
“别老是跟我顶嘴,遇到个能耐大的,他能追的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技艺精,对你有好处,前两天你在学校跟我说你打架了,你若是安心学习修行,就算别人再怎么刁难你,也不会当成一回事,你却把我说的话当成耳旁风,别以为你学了点小本事就能胡作非为,我告诉你分分钟让你远离修行,尤其是天蚕手,别老在人前用,我若知道有下次,直接给你废了!”他嘴里这般说着,手上拿着小棍子在我屁股上使劲敲了一下。
殷同喜曾经跟我讲“天地三界都在一处,清气上升,为仙,浊气下降者,为鬼。阴阳之气交懹为人。清气不升,浊气不降者为妖,清气浊气混为一体者为魅。凡长生者必九窍,九窍相通,灵台修神,修炼分两种,一种是修炼的本身并不借助外物,乃是净化自己的灵魂,使清气多于浊气,然人在地表,所收之气多是木林之气,或是废气。另外一种则是炼丹,多数人以为金丹子虚乌有,此处不作解释。
物有轻于气者则上升,而上升与飞升不同,修道是逆天而行的,造物再聪慧再完美,都有不可避免的天规,除非能有那个本事存思守本,不动妄念,聚齐三千大功德,而这里修行路上又分两种,一种以杨戬为例,自我封神,肉身成圣,此类仙家生前受人敬仰,身后受人间烟火供奉能频显其灵,从而功德无量,与天齐寿,不在话下。另一种便是鬼神,生前阴德不足,死后当阴差聚齐阴德后,也能免入轮回之苦。就连成了气候的动物,也有长生不死的,脱变为野仙,没有正经的封神排位,而强大的野仙形成了南茅北马的局面。
我时常笑他:“你厉害的紧!又是神又是鬼的,腿是如何受的伤?却在我一个孩子身边卖弄本事手段。”
然后看着他一声不响的走进了寺庙般的屋子。
要说这些天的修炼,最大的感觉就是自己饭量增加了不少,以及呼吸之中每天都是神清气爽的,似乎身体每一寸血肉都能联系得到,奔跑时渐渐有了一种自己能飞的幻觉。
“这不是春雨吗?你怎么在这里?”我一脸惊讶的看着多年不见的顾春雨。
“我还想问你呢,每天忙什么呢?也不说去你姥爷家看看?”她多年不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说话也有些怒意。
我脸一红“是啊,很久没去口子村看我姥爷了,改天就去,最近,我··”差点说漏嘴。我立马闭口不言
她见我不说话,上来就掐了我一下,“死样!看见你烦死了。”
好像我想让你看到似的,我嘴里嘀咕一声。
“你说什么?”她猛一回头,我撒丫子就跑到了同喜家,门也插上了,“殷宇全,有本事这辈子你就待在里面!”说完她拿了老大一块黑砖头,瞅着门就砸了一下,一脸怨气的看了一眼,扭头就走了。
“你小子又跟谁打架了?跑我这里来躲风头?”午后的太阳暖烘烘的照在门前的台阶上,同喜一脸的慵懒靠在躺椅上说道。
“没什么,这不是想你老人家了吗?”我苦笑一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每天在我这里吃这么多苦头,不恨我就不错了。”同喜不以为然的说。
“对了师父,那天蚕手套什么时候能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我岔开话题,并不想承认。
“怎么?感觉自己练的不错了?想要见识一下?天蚕手套其实是一种特殊材料练成的,你平时摸不到鬼,但有了这手套,你都能去揍鬼,万一你小子心存不良,与鬼行了房不打紧,要紧的是损了阴德,败坏了天道,那就麻烦坏了,你还是好好的练软剑吧!”
“不想传就不传,我本来给你拿了我父亲刚给我买的果品,拿来孝敬您,既然您老不想吃,那就不勉强了。”说着我玩味似的拿起火龙果掰开就准备吃。
“哼!我殷某人岂会为了三斗米而折腰?”同喜面色平和的说。
“那就是为了五斗米。”我不依不饶的说。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且随我来。”说完也不管我去不去,径自回屋。看样子是动了真火。
“哇!原来你家还有密室啊?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我看到他把火炕底下的灰擦了擦,顺手揭开了看不清楚的洞。今天的殷同喜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火气这么大,我跟着他顺着洞的台阶,矮着身子走了下去,同喜两下子把里面的蜡烛点着了,印在眼帘的是三个牌位,中间那个牌位上书“师父周方林五爷之神位”左手边是“妻子殷氏翠云之神位”右手边是“爱子殷万玄之神位”
一下子我就蒙了,若是义庄,自然牌位上当写谁谁谁之灵位,这神位一下子就看楞了,我也不多说,师父的师父与老婆孩子都在这里供奉着,我忙跟着同喜一起跟逝者施礼,礼毕,蜡烛下,同喜已然泪流不止。
莫非今天是他们三人的死期?
同喜在幽暗的蜡烛下,趴在供桌底下,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一声脆响,供桌后开了两扇门,在灯光的照耀与黑布的承影下异常神秘,他当下走了进去“你来看看,究竟是谁缺!”
我进去后,眼帘里浮现出八卦字样的箱子,以八卦方位排列着,每个箱子里都有很多金银珠宝,中间那个箱子却是一些衣物,有道袍,女人孩子的衣物,以及八卦镜,还有一副白色的手套只不过手套里的颜色却是红的。
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什么宝藏,这还是我认识的同喜吗?
悠悠的烛光外遮挡不住这金光宝器,里面的墙阁里似乎还有一物,我本欲待查看,同喜大急:“别动···”
嘭的一声,我急忙回头,见同喜被一个白衣人制住,登时动弹不得。“师兄?你以为你能骗的过几时?终究是要再见面的”
烛光摇动两下,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这鬼浑身上下散着淡淡青光,似乎得道成仙,说话声音和蔼好听,又叫同喜师兄,但出手却将同喜制住。细细打量,青气浑浊,只怕是鬼道大成。
“小伙子,你叫什么?是同喜徒弟吗?”白衣人看到我说道。
“你既然说同喜是你师兄,又怎么将他制住?我是谁?管你什么事!”
“呵呵,不错的小伙子,不但能看到我,口齿伶俐,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既然能打败我师兄,自然教你的法术也厉害。你要不要学?”他神情自若的站在那里,不!是飘在那里。
“你既然鬼道有成,又何必来为难你师兄,你若不是有企图,怎能教我东西,同喜教我,是人教人,且你出手把你师兄制住,想必并不想让你师兄出手,同喜只是败在出其不意,你我阴阳两隔,和你一起,大大不妥。”我厉声说道。
谁知他没怒,反而笑了起来,“嗯!好,你说的不错,但谁说阴阳相隔便教不得,我鬼神之体即将圆满,你若听从于我,我修行长生的法子快捷,若不是肉身已坏,天下谁与匹敌?但你得到我传法,听我肉身成圣,将来成就远胜于我,如何?”
“宇全别跟他废话,他根本不是你师叔,你没师叔,他就是··”同喜话没说完,被白衣鬼施法晕了过去。
“快把我师父放了!”我心下有惧,跟人动过手,却没跟鬼动过,心下急道。
“乖师侄,你师父既然传道于你,想必那本禁术,你也是听说过的吧?我来此只为了那本书,若是把书给我,我便放了你师父,我说到做到!”他对我的话视若无睹,根本没把我放眼里,我眼瞅着箱子,看到里面有八卦镜,与天蚕手套。只听同喜说过天蚕手套,对鬼魂有效果,二话不说两下戴上了,就准备应战。
“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就你那几斤几两敢在我面前卖弄?”白衣鬼负手而立,随意一指,供桌上的三牌位,尽皆粉碎。
敌我实力悬殊,同喜又倒在地上昏迷,紧急下忽然想到了那个周方林的牌位,居然写着五爷之神位,难道周方林就是传说中的五爷?
大敌当前,还在想什么五爷,那白衣人见殷宇全不理自己居然在发呆,也不恼怒,“哎!少年郎,你叫什么?”
“你又叫什么?你快放开我师父,我不知道什么是禁术,他只教过我打铁。”
“我叫段文举,论辈分你得叫我师叔,别没大没小的,你可不要骗我,就你那点把戏,都是我玩过的,老实说,你师父就是我师兄,我之所以不让他插手,原因很简单,那么多金银珠宝都是我生前盗墓所挖,而我却被师兄害死,我死的冤枉,财宝又被师兄占为己有,我心里不平,人死便死了,就算我杀害了我师兄,他也变成为鬼魂,我心里也不会舒服,但财宝是万万不能再给他了。”段文举背后一把剑通体发黑,在黑暗里向前走了两步,一脸无辜的说。
我脑海里快速思索着,事出反常,看段文举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但那五爷的牌位都被他打碎了,显然是个欺师灭祖的货,他既然是鬼魂要财宝无用,纸钱才是最爱,但看他又不来擒住我拷问什么禁术,心下揣揣,着实不安。
“你是在想鬼魂要财无用,为何总不肯抛开时间凡念吧?”段文举剑眉入鬓,神情潇洒,明亮的眼神似乎能看透我的心事。
“段师叔,那你干嘛打坏师祖的灵位?”我试着问了一下,以我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自保,见机行事吧。
“那个是神位,周方林他自作聪明,以为有人朝朝供奉,便可行长生之功,让地上这家伙人工造神,却不知此类之举并不长久,就算是我不打坏神位,待神位自我腐朽,或大雨滂沱,万事俱休。”他耐心的解释着。
“同喜他腿已废,九窍涌泉已破,仙根受损,再也比不得你,你想怎样?才肯放过我师徒?”
“哼!真是笑话,他欠我的是命,一条腿换一命公平吗?也罢,我不计较就是了,孩子,你给师叔把中间那口箱子搬来,我歇会,整理一下财物,便走。”
“好吧,你以后尽量别来了,我师父肯定很讨厌你。”我心下总算松了口气。
边搬箱子,边自我安慰,眼前黑影一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