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一番言辞,不仅将张当说的如坠云雾,那传信的士兵也愣在当场,明明自己亲眼所见曹爽那女才人用剪刀杀死,怎么变成了畏罪自杀?
就在二人疑惑之时,却听司马昭笑道:“曹爽图谋神器,自然要与心腹人共谋大事,汝屡次交好曹爽,也算得心腹之一吧?”
张当吓了一跳,赶忙趴伏在地:“奴婢不敢,奴婢只对大将军一人忠心……”
“行了,”司马昭不耐烦地打断张当,沉声道,“本将现在要你揭发曹爽,陈曹爽与桓范等阴谋反逆之事,指认罪人,你可能做到?”
“啊?”张当大惊,才明白司马昭的意思,吓得浑身发抖,“此事事关重大,只怕,只怕奴婢……”
司马昭一声冷哼:“哼,派人刺杀皇亲贵胄,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呀!”
张当身躯一阵,趴伏在地上不敢再说话了,到了此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司马昭又放轻语调缓缓说道:“若能揭发曹爽!你虽为其同党,但检举有功便可从轻发落,本将再保奏于你,便可免除祸殃,孰轻孰重,你自作评判吧!”
张当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小心问道:“将军当真愿担保奴婢?”
司马昭猛然起身,脸色一沉,不悦道:“张当,本将之言你还信不过么?”
张当赶忙低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很好!”司马昭这才满意点头,对那将领言道,“曹爽府邸之事,你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吧?”
那人抱拳道:“属下明白。”
司马昭点头道:“去吧!”
那人见司马昭不再追究受贿之事,如蒙大赦,赶紧跑去处理现场。
司马昭摆摆衣襟,对跪在地上的张当言道:“张大夫,还不起来与我进宫?”
张当一怔:“现在入宫?”
此时早朝早已结束,午时正是皇帝休息散心的时候,谁敢贸然打扰?
司马昭冷笑道:“曹爽密谋造反,此等大事片刻也等不得,速与我去敲钟面圣。”
“是是!”张当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擦着满脸的汗水,只觉得精神恍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马昭边向外走边说道:“吾有要紧言语嘱咐于你,你可要仔细听好了,若是说错半句,便有杀身之祸。”
张当趋步跟在司马昭身后,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将其吩咐牢牢记在心中。
曹爽身死府邸的消息如风一般在邺城传开,不到一刻钟便传遍全城,整个死寂阴郁的城市仿佛突然沸腾了一般,人人争相议论,猜测着曹爽的死因。
虽说被免官软禁,但曹爽毕竟是皇亲,更是曾经的大将军,作为邺城的风云人物,这段时间又称为高压之下的谈资,忽然死亡,怎能不叫人震惊?
茶楼酒肆,大街小巷都在理论此事,东街的凤鸣楼也人满为患,此处原本是台中三狗之一邓飏汇聚名流饮酒赋诗的风雅之所,台中三狗被司马懿下狱处死之后,有人便将这座酒楼买下,改名凤鸣楼,还是以风雅名流为主,依然为邺城高档酒楼之一。
此时五层的临街的一间厢房内,有两人正对坐而饮,桌上摆着玉壶、琉璃杯,紫色的葡萄酒在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下晶莹剔透,十分诱人。
左首之人四十上下年纪,国字脸上三绺胡须,显得儒雅深沉,用手摩挲着琉璃杯,望着街上涌动的人潮和嘈杂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了小柔姑娘,不惜冒刺杀曹爽,却也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他的对面是一位青年,白面微须,长眉细目,容貌清秀,眼神中却透射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稳重,闻言细眉微微一皱,无奈道:“小柔虽流落风尘,但性情刚烈,况且她已患绝症,此番能手刃仇敌为其母报仇,想必也能含笑九泉了。”
中年人转动着酒杯,葡萄酒泛起一圈圈涟漪,折射着阳光照到他的眼睛里,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笑道:“说起来这河北局势可比江东复杂多了,能找到如此优秀的死士,耀时你不愧为大将军看重的人物。”
“柳兄就不要取消小弟了,”那年轻人挑眉一笑,举起酒杯言道,“当年殿下兵进江东,若非柳兄暗中掌控得当,想兵不血刃拿下建邺也非易事,柳兄已经大功告成,还要多多指教才是。”
这两人正是云羽卫的两位都统,青年人正是河北都统南秦,中年人则是刘封从江东调来协助南秦的将南都统柳纯,此番二人联手设计除掉曹爽,就是为了搅动邺城风云,让还处于观望中的青州兵马更加紧张起来。
酒杯轻轻碰在一起,还不等他们饮酒,忽然外面响起轻微的敲门声,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屋内的二人听到,还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
南秦放下酒杯,淡淡道:“进来!”
房门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灵巧地闪进来,抱拳道:“掌柜的,方才有人来报,司马昭并未到曹爽府邸,而是带着张当进宫去了,行色匆匆,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上。”
“唔——继续监视。”南秦微微点头,那人便退了出去。
柳纯蹙眉道:“司马昭此时反而进宫,所为何事?”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就在此时,街上跑过来一群人,扯着破锣嗓子大喝道,“曹爽密谋造反,被人揭发,畏罪自杀了。”
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大街上再次喧腾起来,刚才有人散布曹爽死亡的消息,有人说是被人刺杀,有人说是坠楼而死,各种说法不一,大家争论不休,此时被人在街上一通喊,才知道真正原因,又是一片咒骂之声。
“原来如此,”南秦的眉头舒展开来,叹道,“如此看来,那司马昭必是去告状了,只恐曹爽一门要遭殃了。”
柳纯双目微凛,冷笑道:“司马昭早有铲除曹氏党羽之心,一直苦于无从下手,此次栽赃到曹爽身上,必会大开杀戒,邺城难免一场腥风血雨啊!”
南秦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酒水荡漾,缓缓说道:“如此一来,夏侯霸和毌丘俭别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