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万想不到王昶会反戈一击,操之过急中计大败,连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河内兵马受到出征以来第一次重创。
汉军退回营寨之后,令狐宇亲自巡营防备,以防魏军来偷袭,高翔收编残兵,安抚军心,营寨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先前的士气荡然无存。
中军帐中,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桌案上摆设着一尺来长的锦盒,里面摆着各种形状的刀具,闪闪发亮,另一边的炉子里正熬着一罐药草。
众人都被赶出了大帐,只有邓忠还穿着铠甲,紧张地在旁边守望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邓艾有了不测。
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医者正小心翼翼地将邓艾身上的箭矢取出来,两处受伤的地方变成了紫黑色,几乎布满了整个后背。
那人取出箭头之后,又用刀隔开后背的肉皮,小心地放出半盆血来,此时邓艾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嘴唇皲裂,气若游丝。
邓忠担心不已,却又不敢打扰,嘴张了几次终究忍住了,五名军医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为那中年医者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一股腥臭味在营帐中飘散开来,邓忠脸色大变,他也看出来这箭头上竟然都带着毒,不由暗自握拳,想不到王昶竟是如此歹毒。
大帐内十分安静,只有药罐里发出噗噗的煮药之声,直到那医者将邓艾后背的肉皮重新缝好,又包扎了伤口,邓忠才眼珠微微转动,询问的目光看向医者。
医者将小刀放入盆中,缓缓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叹道:“所幸这毒药是临时涂抹,不算剧毒,否则这肩胛处离后心不远,毒性蔓延,就算师祖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邓忠闻言一颗提着的才放下来,忙问道:“赵医师,家父伤情如何?”
赵医师一边洗手一边答道:“邓将军被毒箭所伤,余毒已经渗入经脉之中,需他自行静养清除。但方才吾为清毒,割肉放血,将军白日之内气血必定不足,此毒能否尽除,还要视其筋骨脏腑之强弱了。”
邓忠离席跪地拜道:“多谢先生搭救。”
“小将军快快请起!”赵医师顾不得擦手,赶忙上前将邓忠搀起,看着面如金纸的邓艾,叹道,“小将军最该感谢的还是麒麟王呐!”
“啊?”邓忠起身,闻言却愣住了。
赵医师慨然道:“若非当年麒麟王邀请师祖往蜀中开馆收徒,又焉能有我等?自华青堂开办之后,师祖授徒近五百余,吾等三代弟子已过千人,军医也有无数,这都是麒麟王当初远见之明啊!”
邓忠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刘封执意要设专门的军医,而且领军大将只要有开府持节权利的,必需配备一名医术高超的医者。
尤其是邓艾、姜维、张苞等人身旁的医者,都是经过华佗或者其四大门徒亲自传授过医术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邓忠犹记得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刘封带着邓艾和姜维等人到华青堂去选人,还对几人笑道:“这可都是你们几位的救星,虽然我更希望他们一无所用,但只要出征在外,却必须要随军而行,如同贴身护卫一般,不可或缺。”
这件事别人或许不知情,但邓忠一直跟随邓艾,却是清楚刘封特意为几位将领专门选了随军医师,当真是未雨绸缪。
这赵医师便是邓艾的军医,这几年邓艾身强体壮,军中将士偶感伤寒,或者有病痛,赵医师平日也就为他们开开药,似乎并不重要,但在这关键的时候,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一想到方才之事,邓忠就没来由地后怕,如果今天军中还和以往一样只是普通的士兵来诊治,后果不堪设想。
邓忠还从未想过有一日邓艾会离他而去,方才疗伤之事,他在脑海中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没想到伤心之处,便泪水涌出来,不知道默然垂泪多少遍了。
“我已为将军开好药,稍后等将军醒来,先叫其服下,准备一些稀粥备用,”赵医师指了指左手的一名医者,对邓忠吩咐道,“军中药草不足,我还要去其他地方购置药物,暂由他留下来看视。”
邓忠对医术一无所知,只能连连点头,将嘱咐牢记在心,见赵医师还留下一名住手,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
赵医师收拾东西离开大帐,邓忠怔怔地守在一旁,不觉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李钰进来探视,叫人送来饭菜,邓忠勉强吃了几口,还是一脸担忧。
李钰悄声劝邓忠去换衣服歇息,邓忠执意不肯离去,邓艾不醒转,他始终放心不下,这都过去大半天时间,还是气息微弱,实在让人担忧。
中军大帐周围一百步严加看守,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夜色降临,帐内点了灯,令狐宇等人都先后悄悄进来探视过,十分担心邓艾的伤情。
不知过了多久,邓艾终于睁开眼睛,见邓忠正趴在桌案上睡觉,刚要翻身,背后传来剧痛,忍不住低声呼痛,惊醒了邓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