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宾客一一告别离开。
经过霍岐的时候,颜蔷看着他,像其他所有宾客那样看着他,说:“节哀。”
霍岐点头。
两人没再多说一句话,也没多看一眼,方才在后面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在两人身上留下过多的影响。
两人对外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冷淡漠然的关系。
颜蔷和颜策一齐往外走着。
快到停车场时,颜策突然说:“最近好像没见到萧京山。”
萧京山和霍岐的关系向来很好。
按理说,这是霍岐母亲的葬礼,萧京山与霍岐这般关系不可能不出席。
颜蔷看向颜策。
此时,参加葬礼的众多宾客还尚未离开,还在相互打着招呼,这些宾客相较于前两日悼唁的宾客来说,已经少了很多。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其中一人突然开口。
“嗐,这不是宁家来了嘛,我和宁家有合作,哪儿能不来。”
“说起来这霍家还真有意思。”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啊,霍仲康都没来,整个霍家派了谁来,名声最差的霍时蕊,这是来悼唁还是来挑衅啊!”
“你不说我都还没发现。”
“这还不算,那之前跟霍岐好到穿一条裤子的萧京山都没来,萧家也没派人来。那些和霍家小家有生意往来的,今天可都没来。”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看来这位霍总今后在霍家难了。”
“我刚得到消息,之前传言要和霍岐订婚的那位港城黄小姐,也被带回港城了,现在的霍岐已经算是孤家寡人了。”
“这不背后还有个宁家和颜家吗?”
“宁家主打一个不得罪,至于颜家……”那人一笑,“现在的颜家在那些大家族里面,根本就不够看,那位颜大小姐在霍岐回到霍家之前就跟他在一起了,这里面感情深着呢。”
几人聊天的声音不大,但颜蔷和颜策刚走过来,正好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颜,颜总,颜小姐。”
有人看见了颜蔷和颜策,当即讪笑着打招呼。
其他人也都跟着神色不太自然。
颜蔷将这几人的模样收入眼底,心里盘算着他们的背景。
颜策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只略微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了。
原本人都走出去了,但他又突然转过身来。
几人刚松口气一颗心就再次被提起。
“你们刚刚说错了一句。”颜策纠正道,“颜家确实不够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颜家不至于那么卑微。”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说颜家不行的那人连声道歉。
颜策看着他:“何总是做外贸生意的吧?”
那人冷汗涔涔。
生意圈也是有鄙视链的,在实业面前,他们这些倒手买卖根本没眼看。
“是是是。”那人讪讪应答,“一点小买卖。”
“哪里,”颜策笑着说,“一进一出就是大笔的资金入账,何总厉害的。”
这哪里是在夸人,这更像是在打这位何总的脸。
其他人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颜策的霉头。
颜家如今的确式微,甚至不及当初的十分之一,但这份式微只是在京海的这几个大家族中略显逊色而已。
放眼整个京海,颜家如今仍旧有不可撼动的、大名鼎鼎的地位。
这匹还没瘦死的骆驼,甚至已经在逐步恢复曾经的辉煌。
在他们眼里,这位年轻的颜总是厉害的。能力挽狂澜,在这般年纪就能将将死的颜家从破产边缘拉回来,这份魄力和实力就足够让人钦佩和羡慕了。
“哥,走了。”颜蔷突然出声。
她已经收回了视线,好像对这一幕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颜策笑了笑,“好了,别气了,我的错,又耽误你时间了。”
这话太过宠溺,又徒于表现。
颜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快点,我还有事,你别让我迟到了。”
语气有些娇蛮。
直到上车后,颜蔷才敛了那副娇纵的神色,说:“都是些势利之辈。”
一场葬礼,就把整个京海圈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看了个清楚明白。
大家也将势颓和势利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他们眼中,没了霍家这个大背景,没有萧二公子的扶持,没有黄家的联姻,如今又死了母亲的霍岐已经毫无翻身之地。
看。
整个霍家只派了一个名声最差的霍时蕊以及一个低调得几乎无人识的霍时茜。
连霍仲康都没有出现。
但刚刚那些人,他们是真的来参加葬礼的吗?他们是真的瞧不起霍岐吗?
是,他们瞧不起霍岐,却又深知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一边睥睨又一边谄媚。
颜策笑了笑,说:“这才是人之常情。”
他早已经历过。
比如今的霍岐经历的更多。
颜蔷没再说聊这个,对颜策说,“我这两天会很忙,你送我回去,我一会儿还得出门。”
“做什么?”
“试妆。明天有个红毯,还要拍照,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说到这里,她问颜策,“黄沅真的走了?”
“你要见他?你不是昨晚刚见过他吗?”
“嗯,我找他谈点事情。”
颜策闻言也没多问。
了解到黄沅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回港城后,颜蔷沉默了几秒,决定先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
…
黄沅这一走,将黄沁缨也带回了港城。
“他把黄沁缨带走了,就意味着这个联姻不成立了。”
整个京海似乎都在看霍岐的笑话。
颜蔷下午有工作。
她和Nicole那边已经约好了时间试装,晚上还要拍两组照片,还得为明天的红毯做准备。
她很忙。
手机一直都交给了刀刀拿着。
等当天的工作都搞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颜蔷拿过手机才看到上面有不少的消息。
大多是宁欢欢发来的。
欢欢:[出大事了!]
欢欢:[霍时蕊和裴不语出车祸了!]
欢欢:[被一个疲劳驾驶闯红灯的车给撞飞了,霍时蕊没系安全带,直接被甩飞了,当场陷入了昏迷。]
欢欢:[刚得到消息,霍时蕊可能会截肢。]
欢欢:[裴不语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好像只有皮外伤。]
欢欢:[真是,报应啊!]
颜蔷怔了怔。
她看着宁欢欢发来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裴不语不是和她妈妈在一起吗?
车祸的话……
颜蔷整个人一下子绷了起来。
她立马拨了个电话过去。
“欢欢,车上只有裴不语和霍时蕊吗?还有没有其他人?”颜蔷也顾不得颜家的那点事儿了,问她,“我妈在不在车上?”
“不在。你别担心,我已经悄悄打听过了。”宁欢欢说,“车上只有裴不语和霍时蕊外,司机和霍时茜都不在,还挺巧的。”
颜蔷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
没事就好。
但这也间接的让颜蔷怀疑,这场车祸是被人特意安排的。
不然怎么那么巧,在葬礼后面消失的裴不语会和霍时蕊在同一辆车上,而一直和霍时蕊在一起的霍时茜恰好不在车上。
而刚巧,上午霍时蕊和裴不语一起算计了她。
“现在情况怎么样?”
颜蔷还有点心有余悸。
“裴不语没什么大碍,刚有人去医院探望过来,但霍时蕊还没醒,撞到了脑袋,后面又被压到了腿,说是要截肢,具体的我还没打听到。”
宁欢欢也有些唏嘘。
一想到霍时蕊要被截肢,她就忍不住轻啧一声,虽然她不愿说,但她心里就是有种莫名的爽快。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霍时蕊和裴不语在葬礼上设计的那一出。
真要知道,她肯定会当场说上一句,怎么没撞死霍时蕊那个祸害!
“你在干什么?”颜蔷问她。
“我?没干什么,吃瓜呢。怎么突然问这个,要找我吃宵夜吗?那你等会儿,我要换件衣服。”
“别折腾了,我吃不了,明天有红毯,我在断食中。”
“嗐。”宁欢欢一下就歇了气,“你说说你,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非得去当什么明星,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多受罪啊!”
“想不想投资?”颜蔷突然问她。
“投资?投资什么?投资你吗?”
“对,投资我。”
“行啊,你想要怎么投资跟我说就行。你要早说,现在就是国内顶流,妥妥的影后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半山腰上。”
颜蔷刚进圈时,宁欢欢就想用钱砸她,给她砸资源,但都被颜蔷拒绝了。
没想到几年后,她还是这么的优秀!
“好啊。”颜蔷心里暖暖的,“明晚红毯,后天回剧组,明晚一起宵夜?”
“OKOK!”
约好时间后两人也没多聊。
宁欢欢又吃瓜去了。
颜蔷退出与宁欢欢的聊天框才发现霍岐也给她发消息了。
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只有两个字——【璟园】。
卸了妆,换了衣服后,颜蔷独自开车去了璟园。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前面有辆车刚离开。
天太黑,距离有些远,颜蔷没看清车牌号。
但她认得出来,那不是霍岐的车。
璟园的灯开着。
颜蔷坐在车里看着璟园,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推门下车,按了门铃。
周伯过来开的门。
“颜小姐。”周伯见是颜蔷,立马开门,低声说,“先生在里面。”
颜蔷偏头看了眼那辆车离去的方向,对周伯一笑,“霍总最近都住这里吗?”
周伯顺着颜蔷的视线看了眼,压低声音说:“是霍二小姐。”
霍时茜?
颜蔷再次看到道路的尽头,满眼的意外:“我听说裴少和霍大小姐出车祸了。”
“霍二小姐也是为这件事来的。”周伯温声对颜蔷道,“但霍总没见她,也让她今后不要再来这里。”
这话是说给颜蔷听的。
他是在告诉颜蔷,除了她,其他女人进不去。
颜蔷朝周伯微微颔首就朝里走去。
楼下灯火通明,颜蔷却没见到霍岐的人,她抬脚上楼,在没开灯的卧室里,看到了正站在窗台前的男人。
黑色的身影清瘦颀长,在晦暗的光线下,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
卧室里有醇香的酒气在散发着,隐隐的钻入颜蔷的鼻息中,有种醉人而沉重的气息。
她还是走了过去。
高跟鞋在地毯上的声音是沉闷的,是优雅内敛的,不张扬,也不吵闹。
她站到了霍岐身边。
顺着霍岐的视线,她看向窗外,是璟园的门口,她的车包括璟园的正大门,她刚刚和周伯说话的地方,都收入眼底。
“叫我来为什么又不说话。”颜蔷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静。
霍岐似乎这才中雕像中找回了灵魂。
他偏过头看向颜蔷,昏暗中,仍旧能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一切似乎都那么的无暇。
“坐在车里的时候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颜蔷偏过头对上他的视线,“霍总也不怎么样,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我不怎么样,你不还是进来了?”霍岐就手中的酒杯贴近她的唇,“尝一口?”
喝他的酒与跟他接吻有什么区别。
颜蔷就着他的手抿了口酒,味道微微有些涩,口感一般般。
她伸手勾住霍岐的脖子,踮脚吻住他。
带着涩感的酒味在两人的唇舌间迸发,刺激着两人的味蕾与感官,在深冬的暖房里炸开。
颜蔷很快退开。
“我开车来的。”她说。
“所以呢?”
霍岐眼眸深邃,酒杯还在他的手中,他另一只手在颜蔷踮脚献吻的时候,已经环住了她的腰,勾着她贴近自己。
两人此刻姿态亲密。
“所以。”颜蔷拍开他的手,“明早记得让温助理送我回去。”
霍岐眸光越发的深沉:“我没留你过夜。”
“我知道。”颜蔷垂眸,握住他再次伸过来的手,在他干燥的掌心轻刮了下,慢悠悠的说,“霍总不至于罔顾人伦。”
今天是佟姿的葬礼,霍岐叫她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床上的那点事。
他再放纵,也不至于忍不过几个晚上。
她抬眸看向霍岐,昏暗里,她的眼里仍旧有光:“是我想陪着霍总,抚慰一下霍总脆弱的心灵,借机趁虚而入,抵消霍总心里对我的那点恨意。也就是用点小心机,希望霍总今后对我咬牙切齿深恶痛绝之时,能看在今晚的份上,对我温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