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蔷接过电话。
“温助理。”
“颜小姐，”电话那头，温亦然的声音有点沉重，“我想请您回一趟京海。”
“是有什么事吗？”
“霍总的母亲今天离世了。”
颜蔷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谁？
霍岐的妈妈？
她一颗心有一瞬的停顿：“怎么会这么突然？”
“确实发生得有点突然。”有些话温亦然在电话里也不好跟颜蔷说，只能拜托颜蔷，“您能回一趟京海吗？这是我私人的请求，霍总的情况不太好。”
颜蔷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那晚她和霍岐在州海分开之后，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
似冷战，又似平常。毕竟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霍岐……
颜蔷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静了一会人才说：“我尽量。”
“麻烦颜小姐了。”
温亦然说完才挂断电话。
颜蔷坐在那里仍旧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她和佟姿只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在医院，当时有霍岐和萧京山挡在她前面，她和佟姿并没有打过招呼。
第二次是佟姿到颜家去找她。
她知道佟姿生了病，做过一场大手术，但这突然的离世仍旧让她猝不及防。
见颜蔷脸色不太好，凌吟接过她递来的手机，以为她是在为荣熙和阮音烦恼，说道：“我问过师兄，阮音一时半刻是出不来。”
凌吟不提，颜蔷几乎要忘记阮音这个名字了。
娱乐圈新人辈出，更新迭代迅速，阮音被官媒点名后，各大媒体、狗仔、各大平台都不会再带她的名字，她几乎已经淹没在了娱乐圈这条大河中。
“凌吟。”颜蔷看向她，“你跟剧组那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多请一天假，我要提前回京海。”
“现在吗？”凌吟惊讶。
颜蔷：“对。”
“我先去问问。”
凌吟如今接手了刀刀的很多工作，处理得都有条不紊。
人很踏实。
刀刀跟造型团队那边联系完过来时，见颜蔷正低着头盯着手机发呆，不由的伸手晃了下。
“蔷姐，联系好了。”刀刀说，“Nicole那边的时间能和咱们衔接上，他的造型也与我们的风格一致，要是没别的想法，那我就跟他那边先约上了。”
颜蔷点头，“把后天上午的时间空出来。”
“后天上午？后天上午要试装，衣服如果有问题还得改，下午和晚上还要拍照，蔷姐，我们时间很紧。”刀刀说。
颜蔷抿唇，思虑片刻后才说，“先空出来，我有点事。收拾东西吧，不出意外凌吟回来我们就准备回京海了。试装的事情可以放在明天。”
刀刀：“哦好。”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只要照做就好。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就这么一会儿没在，又错过了什么。
凌吟很快回来了。
导演那边很爽快的答应了。
毕竟之前颜蔷为这部戏推了那么多的红毯，听说这次要去的是国剧盛典，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颜蔷连夜回的京海。
她没有直接去殡仪馆，而是先回去换了身衣服后，才独自开车过去。
地址是她找温亦然要的。
霍岐母亲离世，就算她不问，稍稍打听一下也能知道地址。
到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殡仪馆里有人守着，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有条不紊的在处理。
颜蔷停好车后没着急下车，她看到里边有好些人。
虽然已经是半夜了，但霍岐的身份在那摆着，来悼唁的人不少。
今晚的京海很冷，零下十几度。
颜蔷将车窗开了一条缝。冰冷的空气瞬间从细缝里钻进来，拍打在她的脸上，而后与车里热燥的暖气融汇在一起。车里的空气仿佛活了起来。
颜蔷拿出手机找到霍岐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里边有噪杂的背景音，但没人说话。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沉默的哀伤，颜蔷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说：“我在殡仪馆外。”
霍岐把电话挂断了。
颜蔷定定的看着手机屏幕。她觉得心口有一个大石头压在那里，冷空气侵袭着她的脖子，那股凉意将车里的暖气都融得冰凉。
她拢了拢衣领，抬头就见霍岐走了出来。
外面天寒地冻，虽没有下雪，但冷风还是如刀子般的刮在人脸上。
他只穿了件西装。
似乎是早知道她的方位，他抬脚直直的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颜蔷正准备下车，霍岐已经绕过车头走到了副驾的位置。
车门锁了，他没拉开。
颜蔷立马将车门解锁，“咔哒”一声后，霍岐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他身上是倾覆的寒气。
“节哀。”颜蔷说。
霍岐支着腿靠在椅背上，他没看颜蔷，似是有些疲惫，他闭上眼睛低“嗯”了一声，并不太想开口的样子。
颜蔷看着他，也没再开口，只是将车窗升了起来，又将暖气开大了一点。
车里很安静。
颜蔷也跟他一样靠在车里，闭着眼睛，感受着车里暖气的吹拂，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副驾没了人。
颜蔷伸手摸了下，真皮的座椅没有热度，说明霍岐已经离开很久了。
殡仪馆里此刻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万籁寂静。
作为佟姿的儿子，霍岐晚上应该要守夜，颜蔷看着时间，思忖了片刻后，给霍岐发了条消息。
颜蔷：[你要吃点东西吗？]
霍岐电话打了过来。
颜蔷接起。
“边上有吃东西的地方，饿了就去吃，不会走就让温亦然带你过去。”霍岐的声音有些哑。
“我是问你饿不饿。”颜蔷说。
霍岐静了几秒，“下车吧，我陪你过去。”
颜蔷其实想解释，她就是单纯的问问他饿不饿，而不是她饿了。
但霍岐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霍岐这次出来外面加了件黑色的大衣，在萧瑟的冬夜里，帅得惊心动魄。
颜蔷下了车。
外面很冷，颜蔷看着灯火通明的殡仪馆，四处都没人，她突然说：“我能进去上柱香吗？”
霍岐脚步一顿。
他看着颜蔷，黑色的瞳仁里面是一片暗沉。
“不能就……”
“想去就去。”霍岐的声音比刚才更哑了点，直接转过身朝着灵堂走去。
颜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灵堂没什么人。
佟姿的亲属还没来，霍家这边也只有霍岐一个儿子。作为前夫的霍仲康倒是来过，呆了没一会儿就装晕叫了个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温亦然见颜蔷进来，点了三根香递到了颜蔷跟前。
颜蔷朝他点了下头。
灵堂上挂着一张黑白照，比上次颜蔷看到她时要年轻很多。
颜蔷去上了香。
霍岐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转过身来时，他才将视线一道了佟姿的照片上。
“走吧。”
霍岐淡淡的说了句。
灵堂灯光下，颜蔷看到他眼底的血丝，下巴的青茬，整个人似乎都透着一股疲态。
与灵堂的温暖相比，一出门，颜蔷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
“你，还好吗？”颜蔷突然问。
霍岐转过身来看她，深冬，她的脸在黑色的衣服映衬下，显得越发的瓷白。
“你不是在拍戏吗？”他问。
“嗯。”颜蔷说，“国剧盛典，跟剧组请了假。”
“为什么过来？”他又问。
两人的声音在夜风中被吹淡，颜蔷抬手将头发撩到耳后，说：“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一直哭不出来。直到葬礼结束的那天，我坐在家里，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再不会出现在餐桌上吃饭，不会再在沙发那打电话，不会皱着眉头说我穿得不成体统然后给我转一大笔钱让我去买新衣服，不会一脸骄傲的说我女儿真好看。”
霍岐没出声。
他努力的在回想那段时间。
他很忙，忙着学业，忙着考试，连着几天没有看到她，心里虽然想，却也没多问。她并不总住在江湾，大部分时间，她有自己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几天后，她回到江湾的公寓时，眼睛是肿着的。
她看着他，说：“霍岐，我没爸爸了。”
…
此刻，凌晨三点，零下十几度的夜色中，颜蔷抬起头看着他，问：“你想哭吗？”
霍岐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隐隐的轻颤。
他突然伸出手抱住她。
“不想。”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目光看着远方的虚空，像是破开时空看向三年前的颜蔷。
…
殡仪馆有种异常的冷清。
“我回去了。”颜蔷看着他，说，“你也去休息一下。”
霍岐“嗯”了一声。
颜蔷开车离开，霍岐目送着她离开，过了许久后他才回到灵堂。
他看向温亦然。
温亦然假装没看见。
颜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她洗了个澡就去睡觉了。
醒来时刀刀已经将国剧盛典要穿的礼服都送过来了。
颜蔷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半。
手机上有些消息，她靠在床头依次看下去，突然发现其中有一条银行的转账消息。
霍岐在早上六点多的时候给她转了一百万。
颜蔷：？
她截图给霍岐发了过去，问他是什么意思。
过了半晌后，霍岐才回了条消息过来：[买衣服。]
颜蔷：？？？
震惊又茫然间，她突然想起昨晚她跟霍岐说的那番话。
嗯……
她试探的回复：[你想当我爸爸？]
霍岐：[也不是不行。]
颜蔷：[？]
霍岐没再回复。
佟姿的后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霍岐很忙，前来悼唁的宾客众多，但霍家其他人始终没有现身。
霍岐的神色一直是淡淡的。
宁家也派了人来，因为宁胤胤情况反复，来的是宁遇舟和宁欢欢。
“节哀。”宁欢欢叹了口气。
霍岐淡淡的点了下头。
从灵堂出去的时候，黄沅带着黄沁缨也来悼唁。看到宁苑廷，黄沁缨忍不住的皱了下眉，却没说话。
“节哀。”
黄沅拍了拍霍岐的肩膀，和黄沁缨一起上过香后，和霍岐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令堂离世，你和小宝订婚的事情可能得拖一拖了。”
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就是。
佟姿突然离世，这个时候如果再宣布霍岐和黄沁缨订婚，这让人怎么想。
霍伯庭还在斟酌着城西生态生活区的项目。
“拖一拖更好。”霍岐思路冷静而清晰，“他会认为我失去了你们这个靠山，反倒更好谈。”
黄沅：“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霍岐：“此一时彼一时。在这之前，我跟你交好有目共睹，若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帮我，换做是你，你会信吗？”
黄沅：“看来这个项目你胜券在握了。”
霍岐：“到时候还得你这边唱出戏。”
“好说。”
黄沅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两步，他又退回来，“晚上我会去见霍伯庭，明天离开，回港城之前，我会去一趟阳岭。”
霍岐看向他。
黄沅眼神温和，却没退让。
“她不在阳岭。”霍岐看着他，说，“她昨晚就回京海了。”
黄沅安静了几秒：“谢谢。”
霍岐眸子一凝，就听黄沅说，“刚好让我少跑一趟。”
…
Moonlight的礼服与颜蔷向来契合。
颜蔷把内外场两套都试了，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与Nicole那边沟通了妆造后，她准备回家一趟，没想到接到了黄沅的电话，约她吃饭。
颜蔷想了想答应了。
黄沅对京海不太熟悉，吃饭的地方是颜蔷选的，约在晚上七点。
颜策也知道她回京了，听说她晚上约了黄沅后，沉默了片刻，说：“我听说，霍岐要和黄沁缨订婚。”
“我也听说了。”
“你和霍岐……”
“感情不是我的归属，哥，我现在要干事业。”颜蔷说，“我打算做强做大。”
她不想谈论她和霍岐的事情。
没什么谈的。
毕竟只是合作，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颜策：“……”
“我上次见过几个导演，也认识了一些圈里的出品人，黄家想出港城，我想做强做大，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颜蔷说。
黄家在港城称霸为何却一直走不出来，无非是适应不了外面的市场。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家在合力阻挡港城黄家进场。
属于港城的时代结束了。
黄家曾鼎盛一时，想要维持巅峰，是很难的。
但在这个娱乐业飞速发展，大家都在捞钱的时候，黄家想挤进去分一杯羹，也很难。
萧家在京海文艺圈的地位首屈一指。
从黄家至今没有和萧家进行合作往来看就知道，黄家的进场之路并不顺利。
颜蔷手里有萧京山的股和资源，如果她能得到黄家的支持，无疑是手握两方资源。
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