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搭理井峥的话,动手把保温桶打开,饺子还热腾腾的,香味很快就在病房里弥散开。
井峥很给面子,没多大会儿,就消灭掉了十个饺子。
我觉得以他现在身体状况吃这么快,一定不太好,就低声说让他慢点吃。
井峥埋头又把一个饺子塞进嘴里,语音含糊的低头问我,“你吃了吗?”
“昨晚怎么不告诉我。”我没回答他,反问起了昨晚他昏倒却没通知我的事。
“就算找你,也联系不到吧。”井峥终于抬了抬头,朝我看了眼。
我一愣,看着井峥明显缺乏血色的一张脸,还有他黑漆漆的一双眼。
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病美人这个词,眼前井峥这样正好用上。
井峥嘴角含着笑,抬眼瞧向一边的窗口,“你应该已经见过我爸了吧。”
井峥如此称呼井海文,我听来还不算适应,顿了下才回答他,“见过了,你真的答应去岳海?”
“嗯,后天就出发。”
我看着井峥受伤的眼睛,等了等才明白他已经说完。
“你就不问我,跟不跟你过去?”我只好像过去很多次那样,几不可察的轻吸一口气,把心底有些翻涌的情绪压抑下去,自己开口问。
井峥听着我的话,打了个呵欠,缓缓开口,“我们是新婚夫妻,肯定会同进同出,我觉得不需要问这个问题,你也不用费心准备行李,就把你需要的常用东西收拾好就行,到了那边什么都有。”
我并不意外的看着井峥,安我对他的了解,他很可能这么回答我。
井峥刚说完这么一段话,脸色明显有了些血色,不知道是吃过饺子体力得到补充,还是刚才那番话说出口,着实让他感觉费力。
反正他整个人都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到了那边,我不想家里有其他人,我们不请保姆,家务和饭都自己来做,听说我们的房子附近,有很大的菜市场和超市。”井峥居然已经的开始计划,到了岳海之后的日常生活。
可我对这些一点不感兴趣。
我现在更想知道井峥昨天跟我说过的话,是否会兑现。
既然他不提,那我就还是主动问。
“安新梅昨天也被送到这医院了,你知道吗?她好像伤的也不轻。”我直接说起安新梅。
井峥原本平淡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你亲眼看见的,还是听谁告诉你的,我爸跟你说的?”
“是井海文说的,我也算是亲眼所见,她被人带走时,我就在现场看着,人是从那个新家被带出去的。”
井峥朝我挑下眉头,“林玥也在吧。”
我冲他点点头。
井峥脸上很快就没了先前听我说起安新梅时的锐利,他恢复平静看着我,“安新梅没事,给她一些适当的教训也是必须。”
我刚要接话,井峥就突然脸色一僵,抬手去摸他受伤的眼睛附近,额头上很快就起了一层汗。
“伤口难受了?”我站起来,正准备去喊一声,手腕一把被井峥给扯住了。
“没事,你坐下。”井峥拿手掌展了展伤口周围的皮肤,“这点疼我还忍得了,这些年受伤早都习惯了。”
他说的很轻松,可我听了却轻松不起来,脑子里马上想起在姻缘山那会儿,去震区参与抢救时,井峥受伤的样子。
我其实一直觉得,他的那些旧伤始终没有完全愈合,总是新伤叠着旧伤,身体不差才怪。
也许井海文的安排,真的对他恢复身体有好处。
可是我内心也很清楚,事情不可能如同表面这么简单,恐怕主要的目的我还没看透。
低头看井峥,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井海文的这个安排,真实看法如何。
我不会问,明知他不会对我说实话,何苦去碰钉子。
大概是痛苦劲儿已经过去,井峥把我手从我手腕上拿开,仰脸看着站在他身边的我。
“潘茴,”他叫我,我注意到这一次他叫的是我名字,而不是井太太。
说实话,我其实更习惯听他叫我潘茴。
井太太这个明显更显亲密的称呼,我清楚井峥每次叫出口时,究竟代表何种真实意思。
“潘茴,”井峥看我发愣,又叫了我一遍。
“你说,我听着呢。”我收回心思看着他。
井峥低笑一声,“回家好好收拾准备一下,这次去岳海,我很需要你。”
他说的口气很轻很随意,可我听完末了那个“需要我”时,心脏却骤然加快跳了一下。
“我说的是心里话,你不用去猜我是不是话里有话,就是字面意思,我现在需要你。”
我看着井峥一直没说话,他也安静的看着我,很有耐心的等我给出反应。
过了好一阵儿,我才收回视线去看桌子上已经空了的保温桶,病房里还惨留着饺子的香味儿,很有烟火气的感觉。
我喜欢这样,喜欢我和井峥被再普通不过的烟火气包裹着。
“那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我低头问井峥,不想他觉察我眼角正在微微泛红。
“暂时没有,想到了随时联系……潘茴,我们去岳海之前,你离家里和井海文都远点,听见没?”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可听着他训诫的语气,心里却觉得有点甜。
“我知道。”我快速点头,手上开始去收拾保温桶,准备离开。
……
这天夜里,我还是睡在了井峥准备的新家里。
小区里渐渐变得静悄悄。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候,手机突然一响。
我一把抓起来去看,离开医院后井峥就没再联系过我。
我看着手机屏幕很快失望,手机上收到的微信,不是井峥发来的。
是陆维训找我,发微信问我确定什么时间去岳海了吗。
我白天离开医院时,去咖啡馆见了陆维训,跟他说了我要和井峥离开懋江一段的事情,也说了是要去岳海。
见面之后,我没再犹豫,主动和陆维训说了有关我老妈的事情,还是决定委托他帮我去暗中调查清楚有关老妈年轻时的事情。
陆维训多余话都没问,很痛快接了我这个新活儿。
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会找我。
我如实回复说还不知道,陆维训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再没了下文。
我也没什么心思这时候跟他聊事情,搁下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躺平继续期待着也许整晚都等不到的电话。
等来等去,困意先找上门来,我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似乎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恍惚着知道那是有来电的提示。
一下子就睁开眼,我抓起手机看,来电显示着井峥的名字,他终于打过来找我了。
“还没睡?”我一接听,就听见井峥问我。
“没呢,你怎么也没睡,伤口难受吗?”我靠着枕头半坐起来。
“伤口没事,”井峥此刻的嗓音难得温柔,“你怎么不睡,住在哪呢?”
我伸手摸了下身旁空落落的一片,“在我们的新家里,可能有点认床所以睡不着。”
我没说实话,不想像过去那样自然的撒娇,跟他说我在等他电话,所以没睡。
“认床……那张床还是五年前的,你怎么会对他陌生,忘了过去我们在那上面都试过什么了?”井峥说着,在手机那头低笑起来。
我被他提醒的一怔,知道自己撒谎被他看穿了。
我把身体窝回到被子里,“不是吧,这张床可比你过去那个舒服多了,怎么可能是……”
话说到一半我反应过来,立马止住了话头。
“新婚怎么能不买新床呢,笨蛋。”井峥呵了一声,“去岳海的时间定下来了,比之前提前一些,明天晚上出发。”
我听着井峥响在耳边的低沉声音,突然特别特别想他,想见到他本人的那种想念。
想得心里发痒。
因为走神,我都忘了回答井峥刚才的话,直到他又叫着潘茴,我才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我是去医院跟你会合,还是别的安排。”
我一边说,一边挪动身体,在床上又换了个姿势,这回趴在了床边上,举着手机和井峥说话。
井峥的回复也半天没了下文,我只好也叫了他名字,问他听清我的话了吗。
手机听筒里传来他长长吸气的动静,像是在那边极力克制什么。
“我记着你以前,以前习惯睡觉时,只穿着内~裤,冬天还把冰凉的大腿搭在我身上取暖……”
我没想到井峥会突然说起这些旧事,我还以为他不记得那些琐碎的细节,不记得我那些习惯。
他没记错。
过去住在还没装修过得这个简陋房子里时,冬天没有供暖很冷,可我在家里习惯了屋子里暖暖的,睡觉时穿多了根本睡不着,那时因为我这个习惯,没少被井峥说。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开心。
我把头埋在床单上,无声的笑了笑,才敛了笑容抬头回答井峥,“我现在还是那习惯,今晚家里也挺冷的……”
“嗯。我困了,想睡了。”井峥说着,打了个呵欠。
我赶紧让他挂了电话去睡,可井峥没听我的。
他突然口气很柔软的又对我说:“潘茴,我还想……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