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东看出我的犹豫,忽而探身过来凝定我的眼睛,“贾如,你这时候必须当机立断有所决定,左右徘徊或者左顾右盼于你只会不利,时间拖长了你就算瞒也瞒不住。”
“可就算我有这想法,也不可能立即找到谁愿意和我结婚。而且,对方能够接受我肚子里还怀着别人孩子吗?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得到的事。”
肖东的眸光里多了一抹沉定,他说:“你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又何必再去另找他人。”
我惊愕地看着他,肖东他是在说自己?难道他在听见我说怀了周瑜的孩子后依旧想要跟我一起?“可是你的父母不是想要抱孙子吗?”
他笑:“现成的孙子不是已经有了吗?省得我在婚后还要考虑生育问题。”
“但是……”我脑中翻找着词,试图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最后却只磕磕巴巴地说:“但是你不介意吗?”看见肖东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要是介意能跟你提这建议吗?小如,你是我从学校到社会一手带出来的,除了是我学妹,也是徒弟,现在你陷进了泥潭不可自拔,我这个当学长的能不伸手来拉你一把吗?”
这时候肖东眼中含了温情,让我想起当初他毕业时来找我,说让我安心读书,把法律条例钻研透彻些,等他闯出了明堂就来带我。两年后毕业之际,他兑现诺言来找我,也是用如此温情的目光看着我说:贾如,我来罩你了。
于是我跟他走进了法院,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变成一名干练而有经验的律师,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无数次的经验积累以及肖东的耐心指导。
他教会了我许多跟人沟通的技巧,教会了我该强硬时强硬该柔软时又该柔软,他也教会了我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和人情世故。
那一瞬,我几乎要溺进那双温情的眸子里点头同意了,可脑中骤然闪过周瑜的脸,顿时心头像被一根钩子给钩住了一般,挠心挠肺的疼。
那个人是周瑜,是我从小就喜欢了的人,我怎么能那样对他?
我可以把世故、圆滑、功利,用在任何人身上,也不能用在他身上啊。而且我今天隐瞒了他孩子的事,跟他隐瞒他小姨的事有什么区别?
“肖东,我不能。”沉定思绪之后,我道出了决定。
肖东眉宇蹙起,眼中全是疑惑:“明明你已经要接受了,是什么又让你改变了主意?你说出来,我可以给你再分析利害。”
我摇了摇头,坚定了语气而道:“这件事我不能隐瞒周瑜。”
……
离开法院时我独自一人,把车从停车场驶出来时忍不住往法院里看了眼,刚刚肖东让我先下班,说他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这是我第二次拒绝他了,而他的反应与第一次不同。前一次他还调侃和自我解嘲,这次却在转瞬间敛了所有情绪,连眼底的温情都散去了,只沉沉盯着我看足有一分钟之久,最终只淡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无论是出于律师敏锐的直觉还是女人的第六感,我都选择立即离开办公室。
肖东的态度,让我有些忐忑。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还没来得及找上周瑜前,周瑜先找上了我。
那天是晚上,我正在烧着水,听见门铃急响了去开门,门一拉开就看见周瑜头发凌乱,额头还缠着纱布,带着满身的痛意在狠按门铃,见我开门,眼神恶狠狠地看过来,冲口便是一句:“你怀孕了?”
我倏然僵住,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难道是肖东?关于怀孕,我只告诉过肖东一人,连老妈那边都还没心力去商量。
可是周瑜在往门内逼近一步后却又恶狠狠地质问:“你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说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那法院的学长肖东!是不是上回你给我提说与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时,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还是你跟我闹离婚,实际上是因为他?”
我心头沉了沉,果真是肖东说的,可他到底跟周瑜说了些什么,听这意思难道……难道周瑜在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肖东的?
周瑜见我不作声,一把抓握住了我的肩膀,脸上却露出颓然的消沉:“贾小如,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不但不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还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将我认定你也爱我入骨的自负与尊严踩在了脚底下。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若不是被他抓着肩膀没法挥手,否则我真有可能给他一巴掌。
扬了下巴怒瞪他:“周公瑾,在你心中难道我是个会婚内出轨的人吗?我现在怀孕10周,你自己算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但假如你还存有那一分念头,那么请你现在、立刻给我滚!”
周瑜还在与我相互瞪视着,但那黑眸里逐渐多了疑惑,“你是说……”
被我一声喝断:“给我想清楚了再来说话!”
不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关于孩子的垢言,一个字都不行!那不光是在侮辱我,也在侮辱我肚子里的孩子。
周瑜瞳孔缩了缩,有被我的气场震慑到,眼神里多了畏缩,就连抠着我肩膀的手也松了力道。他不是个浑人,只是碰上我的事就没脑子想了,直接脑袋短路的,
我也不想面对他,直接把他往门外一推,砰的一声将门给摔在了他脸上。在门内还听到了“咚”的一下,不过没听见他呼痛也没抗议。
两人隔了一扇门,顿然间安静了下来。
厨房传来“嗤嗤”声,惊觉自己之前在烧着水。跑进去火已经被扑灭了,闻着一股怪味,连忙将窗户全部都打开了散味。听见身后传来动静,转过身竟见周瑜开门进来了,这才想起他是有这边屋子的钥匙的,而我之后也没想到要换锁,那他之前敲的是哪门子的门?
估计他也刚好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扭捏不安地站在厨房间门口对我道:“我刚气糊涂了,都忘记自己有钥匙。刚才我在门外想清楚了,我是上了那肖东的当了。”
“哦?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向我炫耀你怀孕了,现在正在与他筹办婚礼,还让我到时去参加。我见鬼了才有可能参加你跟别人的婚礼。”他嘴里发着狠咒然后来看我,眼神中还有着忐忑,“贾小如,我现在不敢笃定你非我莫属了,我承认听见肖东的说辞时我是慌了,还慌急了,人还在病床上就跳了起来,老二追在后面问我干嘛去,我脑子里想的只有五个字——找贾小如去。”
我冷笑:“找我干什么?算账吗?”
他狠敲开门时可是恶狠狠的态度,一副要跟我算账的架势。
他快速瞥了我一眼,小声回我:“哪敢啊。”
我走过去,对他轻喝:“让开。”
他别扭地侧过身让开道,我从他跟前越过,听见他脚步紧随。原本就打算要和他讲的,现在既然已经被肖东捅破了,那择日不如撞日,直接今晚就跟他摊牌了。
在沙发里先坐下来后指了旁边单人沙发位道:“坐吧,谈点事。”
待周瑜依言坐下后,我就开门见山问:“现在你知道了这件事后,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法自然是我们复婚了。”周瑜想也没想就答了,口气理所当然。
我看着他不语,脸色清冷。
他这才意识到我的态度不对,想到什么眼神骤然而沉:“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还是,其实是你让肖东……”被我眼睛一瞪,他后半句话给缩了回去。
“周公瑾,不要用你的猪脑袋来妄自悱恻别人的思想。我现在要和你谈的是孩子的问题,不是你跟我之间的事。”
周瑜插话进来:“可孩子不也是我跟你之间的事吗?”
“不算完全是,我要谈的单单只是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抚养权?”周瑜蹙眉,眼中露出不解,“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拥有孩子的抚养权。”不想跟他绕弯子,也不想用一个律师的心眼去给他布局套话,对他周瑜,我只想简单粗暴的直接。所以我在他惊异的目光里又重申了一遍:“关于孩子,我希望我能拥有抚养权,你和你的家人都请放弃。当然从法律意义上而言,你仍是孩子的父亲,赡养费是你务必得出的,而你也拥有探视权。就暂定每周来看孩子一次吧,如遇特殊情况再酌情商量。”
周瑜的脸色变得灰败而难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依旧打算与我分开,甚至连得知怀孕了也不肯给我机会?你将抚养权的事聊得这般干脆,是将我当成你经手的案子了吗?是否我今天不同意,你还会向法院诉讼,与我在法庭上见?”
我平视着他,语调冷静:“这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事先想好总比后面出现纷争要来得强。我是律师,自是从法律层面上来跟你协商这件事,最好不要诉讼法院,我在那边工作,会对我的事业有影响。”
天知道我要有多绷紧,才能对着他说出这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