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是等蝗虫停歇了之后才出的城。
路过外城那间破屋,江月见到了那俩兄弟,似乎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活力。他俩之前还捉了不少蝗虫来感谢她,直接被江年给拒了。
“月月,那俩小孩跟在车子后头。”
江月回头,本来没想打招呼的,可被他们发现了。
停了车,江月没下来,只坐在上头跟他们说话。
“姐姐,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本来就只是路过的,现在要走了。”
张武张文很惊讶,也很不舍,想说能不能带他们一起走,可是自己还有娘。
江月摆摆手,像面对江山一样潇洒,“我们走了,你们俩好好捉蝗虫去吧,别都被人给抢走了,还要照顾你们的娘呢。”
对于江月来说,除了相依为命的江年,好像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帮拉一把就可以了。
江年再次赶车启程。
出城时,还能见到不少百姓跟流民专心致志地找蝗虫。
挺好,既能多活一段时日,等来年耕种时,也能多一份希望。
江月闻闻身上的味道,为了不太招人,他们洗澡都不用香皂了,衣服也是两天没洗的,头发已经三天没洗了。
尽管如此,跟真正的流民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样就够了,带着骡车跟军刀,还想装普通流民?
江年表情皱巴巴:如果月月想让我死,就直说吧,不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再臭一点我就要被熏死了。
郓城往东路上也有不少流民,都是一样的,半死不活的表情,能活几日是几日的丧气熏天。
有了车厢做遮挡,两人能躲起来吃东西,只辛苦了骡子。
行了一日时间,他们发现了一条长长的逃荒队伍。看起来应该是整个村子或者是整个大宗族的人一起逃荒。
江月不免想起村长,也不知道他们家现在怎么样了。
江大树跟燕姑两家人在深山里过得异常的和谐。他们将山洞打扫干净,同吃同睡。还学会了用树叶接露水。
在深山里,还能找到一点点山泉水。
他们幸运地没遇到猛兽,甚至偶尔还能在陷阱里头拿出来猎物。
之前江大树家养的那些兔子都没卖,进了深山,反而更好养活了。现在加起来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几只,说起来都是肉啊!
燕姑一家子羡慕,打猎更积极了。
这一切和谐的画面被蝗虫给打破了。
蝗虫在山下找不到吃食,往山上飞的自然更多。
这两家人可倒霉惨了。
还是江大树媳妇高氏心一横,说与其让它们来来回回地折磨,不如堵在山洞里拿火烧。
这时候了,本来粮食都没了,还管什么蝗老爷怪不怪罪。
几人烧下来一大堆。
小虎头嘴馋又调皮,他想到了爹给他烤的蝉,感觉跟这个也差不多吧。他伸手抓起一只就往嘴里塞,手快到都没人瞧见。
他高兴地跟家里人说蝗虫好吃,他娘还骂他。要不是他爹也吃了说好吃,他的小屁股又要挨打了。
高氏觉得这烤干了的肉能存,这蝗虫也能存。就烤一半晒一半,晒干了的存的更久。
这突如其来的蝗虫激起了江大树的惦记,于是江山跟燕姑大儿子奉命下山去打探消息。
等他们下到山脚,发现异常安静。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紧张,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一开始还想掩藏一下身影,可都走到半路了,竟然还见不到一个人听不到一个声音。
有几家大门敞开着,江山往里头一瞟,顿时瘫倒在地,差点尿了裤子。
燕姑儿子被他吓到,要把他扶起来,却被他死死地抓住。随着他的视线一看,腿肚子也打起了鼓。
院子里头躺着三具尸体,已经腐烂。因天气热,引来了很多苍蝇。
江山连忙捂着口鼻往自家跑。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尸体,脸已经看不出是谁了。地上的血渍也已经干透发黑。
他战战兢兢推开虚掩的院门,里头没有尸体,但是地窖口被打开了。
他往下走,因为没藏粮食进来,所以里头没丢什么东西。
这些流民说不定都是村里人,了解村里人的习惯。
江山跟燕姑儿子捞了一些上次自家没拿走的东西,也不敢去其他人家拿,就屁滚尿流地上了山。
江大树见他俩惊慌失措,心也慌了,“这是怎么了吓成这样?”
江山一个大男人,流着泪痛哭失声,“爹,我们村、我们村被流民给屠村了!村里全是死尸!”
江大树瘫坐在地,屠村,他们怎么敢屠村的?不是流民而已吗?
......
江月俩人见那条逃荒队伍停在路边,似乎是找到了水源。
他们也停下来,没靠近,就在后头。
逃荒队伍对他俩敌视,警戒心很强。
江月却不在意,自顾自把骡子拉过去找水喝。
那条队伍见有人抢水,忙不迭地安排人去打水。
江月没想抢资源,只给骡子润了润喉就走了。跑到队伍前边时,两三百人就这么目视“欢送”他们。
从那些眼神里,江月能大概辨认出来,意思应该是,两个人就敢独自逃荒?不要命了?
超过了逃荒队伍,江月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两人都秉承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一个人赶车,另一个人就在一旁坐着,偶尔说说话散解苦闷。
江月稍微拉开自己的衣襟,给他看,“崽,你看我脖子的颜色都分色号了,可见黑了不少。”
脸上估计也有口罩印了。
江年一直跟着她学,对现代用语熟得很,他瞥了一眼,分界线确实明显。左手把她的衣襟拉上去,再压好草帽,“黑一点不显眼。”
唉,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从冷白皮变成黑皮辣妹,还是需要有一点时间适应的......
江年眼眸微眯,把骡车速度放缓。
“前面有不少人。”
江月敛下表情,握紧刀,“是流民?”
江年表情冷漠,“有流民,也有一些,恶心的人。”
“嗯?”
“上次林子里吃人肉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