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皮草店时,江年就察觉到有几道视线一直围绕在他们身上不停地打转。
只是,这视线没有恶意,所以他才没管。
他想知道,这些人是谁,想干什么。
没过一会儿,走廊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有人上楼了。
响声停在他们房间前,纸窗户透出来一高一矮一小三个影子。
“咚咚咚——”
很轻的三声响,听敲门声能大概分辨出来,是个有素养的人。
江年开了门,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美妇人带着个八岁的孩子。
江年示意他们先进来再说话。
等三人进了门,江年左右观察没有尾巴,才关上房门,靠在门上防备。
“几位是什么意思?”江月半遮着脸,但眼神里透露出来心情不太愉悦。
年轻男子腰间别着把长剑,站在二人身后,呈现保护姿态。
那美妇人低着头,“非常抱歉,小娘子,是我们失礼了。我们来自郢都,因为家乡遭灾,被迫离乡逃难。刚才见小娘子在皮草店出手大方,所以想跟你做笔生意。”
那孩子长得比之前她救过的那两个小孩要好得多。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乱糟糟,但养得好与不好,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双手抱拳,半弯着腰,“对不起,姐姐。是我们失礼了,请你不要生气。”
语气糯糯的,说话很有礼貌。
江月点头,“你们想换什么?”
那美妇人的愁苦去了半分,眼里带笑,眉眼变得生动起来。她从怀里掏出两个金手镯,递到江月面前。
“小娘子看看这两个值多少粮?”
江月接过,单手掂了掂,重量十足。上边的花纹精巧繁杂,应当是出自大师之手。很好看的一对金镯子,应当值二三百两。
她沉吟了会儿,“给你们10个杂粮馒头,10个饼子,3斗白米跟一桶水。你愿意吗?”
馒头比不上饼子耐存,但适合孩子,不伤喉咙。没水的时候白米还能干嚼。
那妇人先是惊喜,又看了看孩子,那孩子握了握娘亲的手。
她咬着嘴唇,“可以把白米换成豆子吗?”
江月点头,“行,那就给你们5斗豆子。你们住哪个房间?”
“就在隔壁二号房。”
“好,你们先回去,我相公等会儿把粮食跟水给你们送过去。”
三人重重向江月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将人送走后,江月才把东西拿出来让江年送货。
那对镯子竟然被空间收了,加了15个小时的时间。她还有点可惜,挺喜欢那样式的。
美妇人以为小娘子说的水只是普通的河水,带泥沙都没关系。可没想到竟然是清水!
她眼眶含泪,小心翼翼地用杯子给三人各喝了一口。
“娘!这水比井水还要甜!”担心隔墙有耳,他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了。可毕竟还是孩子,他忍不住兴奋。
舔舔干裂起皮的嘴唇,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样解渴又清甜的干净水了。
自从家里遭灾,爹也没了,跟着娘亲出来逃难,能喝上一口脏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抢都抢不过来。
江月等江年回来了,才摘了口罩,一起进空间里洗澡。
“也不知道那一家子能不能守得住这些粮食跟水。”
“应该可以。那年轻的男子不知道是何身份,动作利索,是有本事的。”
江年给她头发上泼水,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力,他不知道要不要挑起那些恶心的事情。
“我刚刚,跟那家子打听了一下这座小镇的情况。”
江月呼出一口气,“你说。”
“这座小镇原本是南来北往的集货地,每年都有两次大集,周边三个府城皆知。去年遭灾后,北边的南边的货商都被困在这个小镇。没吃没喝没穿没用的,后来有人就看中了发死人财。”
“随着灾情越来越重,他们以此为生,并且赚的东西越来越多,更是舍不得收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一个交易小镇。”
其实事情的真相很简单。江月从底层爬出来过,没有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她能从人性的角度去理解事件的存在。
就好像是以前在孤儿院时,没衣服穿,院长都是让大孩子把穿小了的衣服给洗好,再给小孩子穿。
人都已经死了,留下的东西能继续给活着的人贡献价值,也能算是好事一桩。
只是江月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被堂而皇之地摆到市面上来做交易。心理上能接受,生理上却难以忍受。
怪不得都是在夜里做生意,光线暗,就看不清那些瑕疵,也可能是血渍。那些羊肉上的肌肤纹理才会被忽略掉。
而买东西的客人又有多少是知道了才来的?
“那个罐子......”
“是骨灰罐。”
江月拧了下他大腿,咬牙切齿,“你不早跟我说。”
江年揉揉被拧红的地方,笑道,“我不是没让你碰到吗?”
“那我高价买的皮草呢?”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碰别人用过的东西的。那些都是新的好的皮。”右边那些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江月从头到尾洗了个澡,才感觉自己身上干净了些。
躺回床上,她睁着眼看黑乎乎的屋顶,像是在看这个黑乎乎的世界。
江年把她抱紧,“怎么了?眯一会儿吧。”他们下半夜就要退房走了的,还是要珍惜一切休息的机会。
江月双手撑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手指微动,手感好好。
“我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那些东西......”
江年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凑近,鼻尖相触,“那你好好感受一下我,就不想了......”
说着用舌尖尝了尝她的嘴唇,等尝够了,舌尖微微一顶。
江月感受到柔软,惯性使她张开嘴唇,两根柔软温热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江年成功让她忘记了不好的事情,满心满眼都是他。
两人休息了两个时辰,等天光将亮未亮时,就退房走人,驾着骡车往那条街道的尽头行驶。
两边店铺已关门,静谧的氛围,与夜晚形成巨大反差,似乎掩盖住了黑暗里那些不为人知之的秘密。清晨的微风带来些萧索的感觉。
江年耳尖微动,开口,“月月,坐稳了,后面有人跟着。”
江月皱眉,怎么老有人惦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