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大殿上,摆着上百张桌子,全是平日早朝的重要文官们如今答题的地方。
“今日这考核,占用你们沐休半日。”皇帝萧云州抬手。
官员们脸色漆黑。
五日一次沐休,要去种地。
现在每月又要占用一次沐休,参加考试?
天啦。
皇帝还是人?
萧云州如同没有看见,“天下读书人有无沐休?耕地劳作、织布缝衣的百姓,有无沐休?”
“朕与百官,由万民供奉,更应勤勉。”
景国的大臣,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将近一百多天休假。
除了额定的沐休日外,不少大臣都有探亲假。
臣子坐马车回去探亲,不能走军道,有时候一来一回就要两三个月,甚至小半年。
这假日,非同一般的多。
萧云州如今占用起大家的沐休日,那真是一点不亏心。
“行了,都快作答。”
“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们,午时收卷,没答完的都一律算作你们不会。”
“……”
百官沉默了,当即全奋笔疾书起来。
当然,还有部分大臣脸色僵硬,尤其听到萧云州说的今日罢免末等名次的文官员,当下就左右对视、支棱着抗议起来了。
“皇上,我等是来做官,不是来念书。”
“难道朝廷,成了书院?淘汰末等官员,只靠四书五经的文章?未免可笑。”
“就是啊,翻遍史书都没有这等事!”
“做官不是死读书啊,皇上!”
“哪有月月考核我等科举文章的道理!”
几个大臣大声抗议,萧云州一看就皱眉。
【啧啧,他们连考题都没看完,就要罢考了?】
【让我康康,嚯,果然跳得最高的,都是智力没超过太监智力平均线的。】
【哎哟我去,与半文盲江侍郎一样~】萧楚楚忍不住吐槽,可爱地闭眼。
她都没眼看啦!
萧云州听着闺女的话,又气又想笑。
但他正要开口,外面侍卫就匆匆进来回禀。
“皇上,宫外几百个读书人齐聚!”
“他们在宫外大喊,说是皇上罢免江一旭大人,是容不下谏言,心胸狭窄!”
萧云州面色一变,“放肆!”
侍卫正要跪下谢罪。
外面读书人的郎朗高喊,就传进了正阳门殿内。
“江大人十七年前参加科举,为官十七载,年年为民呕心沥血!如今对四书五经松懈,年高忘记书册内容,很是正常。”
“皇上借题发挥,考校百官典义,然而,读书之才与为官之能相差甚远,很是不公!”
“我等联名血书,请皇上释放江一旭大人,让他官复原职!”
“并且立刻取消对百官的四书五经考核!”
这高声呐喊,至少有几百成年学子组成,声势浩大,仿佛浪涛一重又一重,顷刻压到殿内!
皇帝萧云州抱着楚楚的手臂,都瞬间僵硬。
反了!
这些读书人是想造反了!
“皇上——”
殿内几个本来对着文章愁眉苦脸的大臣,都齐齐跪下了。
他们脸上暗中都露出一丝得逞笑意,“皇上,臣也请皇上收回旨意,先安抚学子。”
“学子乃是景国未来栋梁啊!”
萧云州的手气得发抖。
他早就知道天下读书人,自成派系,他们清高、不怕皇权。
尤其背后还有人撑腰,哄骗地涉世不深的年轻学子,以为跟风上书就能名垂青史,被百姓歌颂。
但其实好几个书院的背后,都有皇后佟家、乃至贵妃富察家的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浙党、东党、湘党的官员,提拔自己地界的读书人。
年轻学子以为自己找到了伯乐,但其实被官员当做枪使,自己还不知道!
萧云州深呼吸,看向面前一个个下跪、附和学子的官员身影。
外面的读书人声压,一浪高过一浪!
“皇上,请当即释放江一旭大人!”
“皇上,十七年前可否有证据,证明江大人科举舞弊?”
“江大人将一生都献给百姓、朝廷。年近五十,背书不如当年,就该被朝廷抛弃?!下狱?!”
读书人愤慨激昂,越来越闹。
大殿内的内阁富察大人,都变了脸色,“皇上,不能再让他们继续高喊了。”
“京城附近有五大书院,若是再继续下去,学子云集得更多,激动之下,再推搡一二,恐怕要出大事。”
柳家老爷都觉得大事不妙,正要说话,就被另一个大臣抢先。
“皇上,学子的气愤不无道理。今日江大人入狱,难免十七年后,其他读书人也会重蹈覆辙。”
一个智力45的大臣站起来愤慨道。
“皇上若是严惩江大人,天下读书人都要被皇上寒了心!”
萧云州闭眼,胸口起伏。
这些家伙,不知道他知晓他们的智力水平,还敢这样忽悠他!
他沉着脸,就朝通报的侍卫抬手,“去,把当头的几个学子——”
智力45大臣的当即跪下:“皇上,千万不能把当头闹事的入狱!否则学子要暴动啊!”
萧云州脸色漆黑,但很快呵一声笑了,“朕是要说,把当头的几个学子请进来,让他们亲自监督你们考试。”
智力45的大臣一怔。
萧云州轻笑,“其他学子,也让他们别走。”
侍卫、大臣都是一愣。
啥?人家都要冲进来了。
皇帝还让人别走?难道不是赶走吗?
皇帝微笑,“把江一旭从牢里提过来,让他与官员一起答卷。考完,一同给朕贴在正阳门上!”
所有人一愣。
皇帝还是一意孤行,非要考核大臣。
可就算考核出了结果又如何,今日水平不行,就能证明十几年前大家是科举舞弊了吗?
但很快,几个抗议得最凶的大臣,不情不愿地低头翻看试卷,就都是一愣。
而后,很快面上苍白,豆大的汗珠往下流!
萧云州将他们的表情看地一清二楚,轻笑一声。
……
午时。
砰——
砰——
“时间到,各位大人封卷!”
魏正高喊之下,大殿响起好几声闷响!
竟是有五六个大臣,紧咬着牙关,面如土色,唇上雪白,闭眼晕了过去!
“魏正,摆驾!”
萧云州嘲讽地看向晕倒的那几个,就是刚才附和学子最凶的那些。
“今日,正阳门外,朕要与学子们共赏这等清流大臣的水平!”
没多久,正阳门外云集抗议的学子,就见到侍卫出来,将一张张答卷,张贴在了门口。
大家嘴巴上还在抗议,“皇上,为官十载还要考做锦绣文章?纸上谈兵有何用?”
但抗议着抗议着,他们第一排声音就没了。
因为他们抬头看到为首的批红卷子,就错愕无比。
“我的天,这哪个大官啊……怎么连抚绥两个字都写错了!?”
“啊,原来考题不只是四书五经!?”
“救,这谁写的?各地报灾时限,六个月内上报京城即可?特娘的,六个月,人都死完了!”
“这谁写的啊!”
闹事的读书人,看着眼前荒谬试卷,都惊呆了。
而他们目光上移,很快看到考卷最上方的七个大字。
上血书的为首举人们,差点吐血倒下去!
因为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答题者:吏部侍郎,江一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