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瘟汤。
太医院首越听,老脸就越红。
“天花粉生津润燥,再加三钱,你们以为如何?”
萧云州见胳膊里的女儿楚楚睡得香甜,更加平静地装腔作势。
望向太医们,接连抛出问题,“朕这个方子,你们认为不对的,可以提出来,再改动。”
太医院首第一个张嘴,但嘴唇颤动,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改?
怎么改?
乍听之下,这方子从没人这么用过。
前几个药材,下的是又凶又猛,像是庸医开出来害人的。
又散又泻,用量不轻。
他本想嗤笑一声,对皇帝不以为然,一笑而过。
但听到后面的用药,太医院首就渐渐反驳不了,甚至还竖起了耳朵。
泻散之后,又有健脾又有生津。
边泻边补,替人固守中元。
这散瘟汤仔细琢磨,竟真的有几分道理?
太医院首自诩医术还行,若是仔细思考也能开出这样四平八稳还有建树的用药方子。
可等皇帝把每种药材几钱的配比一说,太医院首就逐渐沉默、眼睛发亮,面上有些惭愧了。
用哪一味药,其实思量之下,并不难。
可是药中君臣佐使,配比精确,那就不是一两日可以琢磨出来的。
一钱三钱,用在人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皇上……老臣……恐怕需要一点时间,细思这方子是否需要增减。”
太医院首脸红地看向自己左右。
就见其他太医脸上已经有了对皇帝萧云州的震撼与佩服。
院首当即道,“乍听之下,皇上这散瘟汤实属良方,增一分则凶,减一分则弱。”
皇帝萧云州一听,神色就荡漾起来了。
不愧是仙女小格格知道的方子!
“不知如此稳妥良方,皇上从何处得来?”太医院首思量之下,就忍不住好奇问道。
之前皇帝说是翻书想到的,太医们根本不太信。
开什么玩笑?
那不如让皇帝来做这个太医,给后宫贵人们看病好了!
这药方是谁都能拟的?
太医院首想着,就略过之前皇帝的话,自认为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就沉吟道。
“如此方子,必定是行医经验丰富的能人所开。若是皇上将此人纳入太医院,必能让他施展一通抱负。”
萧云州听了,脸上表情古怪无比。
强忍住,才没有低头看他臂弯中都没睁开眼的爱女。
“哎,要让爱卿失望了。”
“此人是不会入太医院的。”萧云州摇头。
小格格哪怕是仙子转世,如今也才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孩。
她连走路都还不会,如何进太医院,与这一群头发花白的太医共事?
这些人听不到小格格心声,无福消受仙女的预言与本事。
他便也不好在这些人面前,揭了爱女是转世仙女的秘密。
萧云州神秘微笑,就让小太监们给这些太医赐座。
抬手道,“朕日理万机,尚有许多国事要处理,如何有闲暇每日入太医院?”
太医院一群人,全都张嘴瞠目。
啥?
这方子真是皇帝想出来的?!
萧云州呵呵一笑,“医属的事,还要靠尔等。不要过多指望朕。”
他所言也非虚,他一个皇帝总不能天天抱着小格格,给这群太医当小格格心声的传话筒!
那他其他政务都不用处理了?
萧云州想着就将书桌上书写的散瘟方,让小太监拿去交给太医院首。
“尔等今后更要精进医术,不要懈怠。”
“不要过多依赖朕,依赖仙子天降良方。”
太医院一群人都张嘴又合上。
连忙跪下,面色惭愧不已。
不管这方子是哪里来的,他们到底不如这撰方之人!
萧云州也不忘警醒他们。
继续复述小格格刚才的话,“朕今日不与你们玩笑。”
“自古史上,水患之后,多有瘟疫。”
“近日五皇子都上书一篇瘟疫说,提到古籍所写的水患之后瘟疫病症。”
“多是头痛眩晕,胸膈膨胀,口吐黄痰……”
“这些,本该由太医院上书,提醒朕。”
太医院全都垂下了头。
若是他们也多关心民生,便不会今日毫无准备。
但凡花心思,即便想不出稳妥方子,也能想出一两个过度方。
萧云州教训完,就下了命令,“现在朕给你们良方,让你们将功补过。”
“朕将征调京城药铺伙计、郎中百人,助你们前往流民聚集地。”
太医院首,立刻领命。
*
“母后,父皇让我们以后晚些去上书房。”
“睡前还要喝一碗羊乳。”
当天夜里,各个皇子端着羊乳碗,都回到自己母亲这里,诉说皇帝的新安排。
大皇子明显有些担忧,“父皇今日表扬了五弟的瘟疫文章,让我们回去后,就召集了太医。”
“好像父皇现在更喜欢五弟。”
皇后面色凝重,皇帝今日怎么动作这么多?
儿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各个信号都在显示,皇帝更中意五皇子,而不是她的大皇子!
五皇子重视瘟疫,是对的。
难道她的大皇子重视耕种,就不值得奖赏?
皇帝明明早上还带大臣去种田,结果就把大皇子的耕种文章丢在一边。
皇帝就是偏心啊!
“成元,这不是你的错,”皇后安慰自己儿子,生怕他慌张之下,反而失了皇子的威仪。
“你父皇估计是在生佟家的气,才迁怒了你。”
皇后早就听说了今日周家欺辱刑部尚书女儿的事,她也气炸了。
眼看着一个尚书,就要投诚大皇子,结果都被周家搅黄了!
大皇子成全听母亲说了这事,才刚知道周家作风,简直大吃一惊。
“母后,外祖真的教出了这样的败类祖孙?简直目无王法!外祖怎么选的学生啊!”
皇后呼吸一滞,“咳,成元,拜在你外祖门下的学生至少百多人。”
“外祖的书院,更是成千上万读书人在那边。”
“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坏人。你外祖也教出许多好学生。”皇后赶紧替自己父亲说话。
大皇子还是有些气,“父皇肯定恼怒了。我们皇子读书的时间,当时是外祖父向皇爷爷建议的。”
“父皇今日没有降罪外祖,却驳回了他定的皇子读书时间,以作警告?”
大皇子想着,就站起来,“不行,我要去劝父皇。”
“就算外祖父有错,但一事归一事,我们多读书有什么错?”
儿子太轴了!
皇后忙焦急拉住他,“你别去,母后会让人给翰林院学士带消息,让他们上书,驳回皇帝对皇子作息的安排。”
大皇子这才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深夜,三皇子、四皇子的母妃也都睡不着了。
“什么意思?皇上觉得你笨?所以让你多喝一碗奶?”
她们纷纷睡不着了。
“你父皇怎么发现你比其他人笨的!?”
三皇子、四皇子:“……”
谁笨,谁笨啊!?
什么叫父皇怎么发现的啊!
……
“阿嚏——”
【啊是不是有人在念我?】
萧楚楚醒来,就打了个喷嚏。
她很快,发现自己在皇帝爹臂弯中。
而皇帝爹正大步朝着柳嫔所在的东华宫走去。
【嗯?皇帝爹好像有点生气?】
萧云州脚步一顿。
板着的龙颜一瞬柔软,但很快还是郁闷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没错,他是有点生气。
因为他给太医院写了方子之后,就有点回过神来。
萧云州大步迈入柳嫔尚未熄灯的寝房,目光严肃。
“柳嫔,你怎么想到的织布改良法子?”
柳嫔的改良方法,与他得到的瘟疫良方,是不是一模一样?
都来自小格格的心声!?
萧云州让章佳氏把小格格抱走,就走到柳嫔面前,肃然发问。
“你与朕说清楚,你久在宫中,如何知道改良缫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