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院子,柳老爷匆匆走进来,就让小厮去借马车。
“借个宽敞点的,夫人与我一起去。”
柳家最近得宠,柳老爷升的太快了,导致现在家里马车都没备起来,还是租的。
“咋?”柳老夫人第一次看见老爷子咋咋呼呼。
上次这样,还是小外孙女说他蠢。
“我没事吃什么竹笋,我想吃,我不会去集市买?还要去人家家里挖,缺不缺德?”柳老夫人虽然跟着老爷子,是从村里走出来的。
但她也是村里教书先生的女儿,读过书,有见识。
这种为了吃,丢人现眼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还去徐祭酒家里挖,你咋不让去皇帝御花园里挖呢!亏你想得出来!”柳老夫人拒绝。
柳老爷啧一声,当即挤了挤眼。
柳老夫人嘶地瞬间想到,“是咱小外孙女……”
柳老爷左右看看,点头。
柳老夫人立刻去里间,拿租马车的银钱给小厮。
正要抓柳老爷问个清楚,却听到外面一声哈哈大笑的拜访声。
“柳老可在家?今日沐休做什么呢,老夫来看你了。”
柳老爷迅速皱眉,与柳老夫人对视一眼,压低声音,“我去前面看一眼,你去准备给徐祭酒重孙满月的恭贺礼。”
说罢,他就去了前面。
门口被看门小厮迎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柳老爷如今共事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洪兴。
柳老爷如今暂任右佥都御史,虽然与洪兴一般,都是正四品官员。
但都察院品级,以左为尊,洪兴的权利要比柳老爷大一些。
“洪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柳老爷有些心急。
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外孙女给他的智力加持,只有一日功夫。
他得去抓徐祭酒这个受贿犯!
洪兴呵呵一笑,“自然是来看看你,你刚从廖王封地回来,可好?”
柳老爷现在聪明着,“嗯,皇上体恤,让我进宫看了女儿,然后就放我回来,让我沐休三日。”
言下之意,就是你赶紧走,他要休息了。
洪兴挑眉,伸手端起茶碗,假装没听懂,反而叹了声,“哎,五皇子殿下终究是太小了。”
柳老爷瞪眼。
智力翻倍之下,他记忆力也猛增。
倏忽想起,他在国子监时听人说过,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洪兴,是皇后父亲的学生。
洪兴是皇后一党的人。
什么意思?
五皇子小,大皇子就年龄正好!?
皇后要他们柳家看清形势,五皇子没可能继位,还不如辅佐大皇子登基?
柳老爷顿时吹胡子瞪眼。
洪兴笑道,“柳大人,当今皇上看似温和,其实聪明的很。而自古,皇子母家,尤其是太子母家都很难被重用。”
“柳大人如今风头正盛,但你可知,二十年前,首辅佟阁老位高权重,主持三届科举,是先皇最信任的大臣。”
柳老爷子眯眼。
前一任首辅佟大人,就是皇后的爹,现在大皇子的外祖父!
“可大皇子出生后,”洪兴放下茶盏,“佟阁老就请辞,回家修养身体了。”
“如今佟家,除了老大,还在千里之外的锦州就任知府,其余都是大儒,没有当朝为官的。”
大皇子母家,远离了朝廷。
就是为了得到皇帝信任,摆出姿态。
哪怕以后大皇子继位,佟家也只会尽心辅佐,绝不会在朝廷中一手遮天,外戚当家,让萧氏王权名存实亡。
“柳大人,你可明白?”洪兴望着柳文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你若是想让柳家名垂千史,做一番事业,那么五皇子太小太小了。”
柳老爷闭眼。
这是让他二选一?
要自己当大官,还是让外孙当皇帝?
“你如今替皇上做这么多事,你可明白皇上的意思?”洪兴压低声音。
“牌匾后的太子名字,五皇子的可能太低了。”
柳老爷强忍住,才没有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柳老不如早早为五皇子打算,给他找一个以后的依靠。”
洪兴高深莫测地笑。
谁是依靠,自然是大皇子与皇后了!
柳老爷听不下去了。
他不想与傻子论长短。
求求他们了,先搞清楚状况吧!
他外孙女都说了,大皇子根本不在皇帝的拟旨上!
“老爷,租的马车到了,现在出发吗?”小厮及时进来打断。
柳老爷忙趁机站起,“洪大人,老夫急着去给徐祭酒恭贺得孙,就不陪你了。”
洪兴脸色难看,“柳老这是拒绝我的好意了?”
柳老爷嗬嗬一笑,“嗯?洪大人什么意思,你刚建议了我什么?”
“啊租车行,按时间收老夫的钱,老夫只能改日再与洪大人细说了。”
洪兴气得甩袖离开。
柳夫人这才从厅堂出来,担忧地让小厮提着贺礼,与柳老爷上了马车。
“没事吧,老爷?我们得罪他们,会不会给外孙树敌?”柳夫人担心不已,“这人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以后大皇子……登基……”
柳老爷伸手,止住她的话。
将车帘子放下,借着外面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嘈杂声,就附在妻子耳边。
“外孙女说了,咱小五是太子。”
“!”
柳老夫人,差点将马车上的茶杯扔出去!
啥?
她一个村落里教书先生之女,摇身一变,以后是太子外祖母。
以后是皇上外祖母!?
哎哟喂!
她女儿澶娘,以后要做太后啊!
柳老爷看妻子这不淡定的瞪大眼模样,就摇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我……这么大的喜事,你听到的时候不激动?”柳老夫人狠狠掐了柳老爷一把。
但柳老爷转眼就告诉她,“别高兴的太早,哎。”
他看着车前的方向,“咱小五,接手的是一个即将亡国的朝政啊。”
“……!”
柳老夫人也想起来了,外孙女满月时,她进宫就听外孙女说过。
要命啊!
“现在国库没钱,天灾不断,田地收成不好,四面几个外族都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军队也一塌糊涂,没钱养兵啊。”
柳老夫人眉毛高高竖起。
就好比她终于翻身从婆婆这里接过掌家权,结果发现家里非但没米,还欠债累累,这掌家权真是不要也罢!
“那怎么办啊,老头子?”
“别急,现在不就是在一步步想办法?第一步就是,你去挖笋。”
“!”
*
国子监徐祭酒的家,比柳老爷看起来正气,是间三进的房子。
这房屋处处透着清廉,普通青砖,木头大门,就连书写着徐府二字的牌匾都有些褪色了。
看门的,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看就是最便宜的那种下人。
“文昌,柳夫人,快请快请。”
徐祭酒得到消息,喜色满面地出来迎接,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普通布衣,脚上的黑鞋也已经露出了棉花絮。
柳老爷嘴角抽搐。
这人可真会装啊!要不是听到外孙女心声,他怎么都不会猜到这种人有一百万两!
“我早就想来徐大人的竹园看一看了,想必颇有文人百折不挠的坚韧。”
柳老寒暄一阵,便携妻子跟着徐祭酒,进了他日常招待客人的竹园。
但柳老爷一进去,一踩泥巴地,就觉得不对!
好家伙,这竹园的地,是天天在挖与翻呢?怎么这么松!
下面真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