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吃了一口就呆滞住，无法挪动。
洗净的新鲜菜叶里，包着从烤串木签上挪下来的两三片烤得连油脂都逼出来的肥瘦相间五花。
咔嚓一声，与嫩蒜一起咀嚼。迸发出来的同时有蔬菜的鲜甜、肉脂的鲜咸，与去腻的爽朗淡淡蒜香。
九霄从不知道，一个东西会这么好吃。
脆爽、嚼劲、嫩软，不同口感的层次，仿佛花苞一样在他唇齿间绽放。
一口，他就几乎忘记自己应该走了。
“什么人！”
小禄子身前的盘子，被弹射回来的一串五花震起。
站得远些的敏嫔一眼看见，竖眉就望向房梁处。
她的怒斥声，这才惊醒横梁上的人。
顿时一道夜行衣的身影，比她抬头张望的动作更快，直接飞窜离开。
“大胆！哪里跑！”敏嫔大怒，她重华宫真的有贼人！
侍卫哗啦啦地冲进来。
“敏嫔娘娘？”
“有刺客，不是，有小偷！”敏嫔气得拍桌。
但柳嫔、成乾哭笑不得地嘴角抽搐。
因为襁褓里的楚楚，惊呆的心声一通高速涌出。
【卧槽！这谁！好快的身手！】
【敏嫔阿姨都没看见对方？】
【外面的侍卫听到喊叫声冲进来，这人已经离开了，连个车尾气都没捉到。】
【哎，这武力值差太多了……】
萧楚楚感慨，自从被封锁用系统随时看各处直播的功能，她就没办法搞清楚很多事情。
但她也不笨，稍微联想就惊呆了。
【我去，这不会就是那个武力值99的端茶小太监吧？】
“噗……咳。”成乾听到妹妹的心声，差点被一口五花肉呛到，涨红了脸。
那个被他救的险些按死在湖底的小太监，真是高手？
他上次没听错妹妹的心声。
那这人当日为何掩饰，不反抗？是父皇授意的吗，这人是父皇的暗卫？
【哎呀，他果然没跟皇帝爹出宫看流民，可他来看我们吃烤肉干啥？】
萧楚楚葡萄大眼一闪，很快明白过来。
【他饿了，他的弱点是怕挨饿！】
【诶可为什么不偷别人的，就盯着我哥身边小禄子的烤肉？刚小禄子说这都是第二次来偷他吃的了，上次也是这武力99的小太监吗？】
【天，我晕了。】
萧楚楚不明白。
【皇帝爹不在宫，感化进度也能上升？什么意思啊？】
萧楚楚感觉到，自己离事情的真相，可能只有一线之遥。
她心声一堆密集又快速，听得成乾与柳嫔都有些头晕。
但成乾的表情，却越听越古怪。
父皇最近努力想要感化的人，就是这端茶小太监？
额……不是吧。
那感化进度……是父皇在做……？
成乾身体有些僵直，鬼使神差地回忆起自己对这端茶小太监做的事情。
救人，送衣，暖炉，给吃的肉干。
现在对方又吃他烤的肉，上次小禄子被偷走的泡面也是他亲自泡的……
这、这感化进度莫非不是父皇，是他做的？
成乾一瞬坐在石凳上，心跳如鼓。
但很快就摇头。
不可能。
肯定是他想多了。
妹妹说了，这是仙界给父皇的任务啊！
*
出门在外慰问流民的萧云州，如沐春风地对救济堂每一个老弱妇孺都送上微笑。
甚至还亲自问他们睡的如何，吃的如何，直到背脊都累得有些挺不起来，萧云州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回宫。
“皇上辛苦了一日，回去早些歇息。”内阁几个阁老都累得直不起腰了。
魏正也一脸赞美地看向萧云州，“皇上辛苦。”
但萧云州摇了摇头。
他心里没底啊。
不知道今日感化进度怎么样？
他这个父皇真是愧对小格格的提点，他今日终究还是胆小，不敢点那武力99的小太监与他一同出宫，前来救济堂看流民安置。
他怕对方控制不住杀意，将他这个皇帝在宫外杀死。
哎。
后悔。
现在出宫一日平安，萧云州心中就只剩下后悔二字了。
怎么没把刺客叫出来随行？
本来他可以感化刺客一大截。
但现在大好机会，被他这个皇帝的胆小浪费了！
“哎。”萧云州准备摆驾回宫，但脸上没有喜色，只有忧色。
“皇上有何烦心事？不知能否与老臣说。”其他内阁、六部大臣，都对萧云州的唉声叹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听见。
只有今日跟来的柳嫔爹，柳文昌，开口问萧云州。
“哎，还是柳大人你关心朕。”萧云州看向已经有了点白发的柳文昌，感动了。
人之将死，放下帝皇的一切，他才知道身边人的可贵。
看看，内阁富察首辅，沈勉次辅，都不理会他。
只有柳老真的关心他。
不愧是柳嫔的爹，不愧是他半个国公！
萧云州感动，“柳老，正好，你今日去朕的御书房，我们君臣详谈一夜。”
几个阁老、六部大臣，闻言就瞬间后退一大步。
他们非但不吃醋不忌惮，而且还同情地看向柳文昌，目光充满‘这种苦终于也轮到你了’的欣慰。
柳文昌根本无法拒绝萧云州，就被魏正安排了入宫的轿子。
“柳大人，今夜晚膳多吃点哈。”
“对了，悬梁刺骨的故事，你还记得吧？”
“柳大人上次给人说故事是何时？”内阁、六部，都呵呵‘提点’柳文昌。
皇帝最近太奇怪了。
自己不睡，还非要大臣陪！
睡着了，要把皇帝叫醒。什么，不敢叫醒？不行，你还要拿竹竿戳皇帝……
如果皇帝还困，那就是你大臣的问题。
你要想办法，说故事，悬梁刺股，总之，要让皇帝醒着！
这是大臣能做的事？
最近内阁、六部尚书都深受其苦。
对皇帝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他们难死了。
……
这种非人的苦，终于轮到最近当红的柳嫔爹了。
早该让柳嫔爹，柳文昌尝一尝。
几个大臣都幸灾乐祸，挤眉弄眼地朝柳文昌拱手，“柳大人保重，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啊，今日老夫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柳文昌嘴角抽搐。
皇帝最近的怪毛病，他早在上朝时听说了。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更多。
皇帝不睡，多半是在做‘仙界任务’！
柳澶娘每逢单日，在宫外组织女工缝制冬衣，有时会把仙子小格格的心声警示，告知柳母。
柳文昌早就听说了。
这两日，萧云州在感化一个人。
根据女儿所说，多半是在感化先皇留下的重臣。
柳文昌一开始是信了，不想多干涉，但今日他觉得不太对！
“皇上，老臣今日看你施粥时，满目忧虑，不仅唉声叹气，额头还时不时冒汗，脸色苍白。”
到了御书房，点上夜灯，柳文昌终于忍不住问萧云州。
“老臣实在担心，可是皇上有何不适？”
萧云州这哪里像是感化人，根本是害怕的样子啊！
柳文昌担心皇帝处理不好，影响闺女、外孙女、外孙的安危，不得不问清楚！
皇帝不行，至少还有他！
“老臣想为皇上分忧。”
萧云州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哎，举目望去，满朝文武中，将我当后辈般疼爱关切的，唯有柳老你啊。”
柳文昌心虚地低头。
但萧云州下一句话，就让他有些呆滞了。
“柳老，您是自己人，朕就直说了。”
“朕的皇宫里，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前朝刺客，要杀朕。”
“你别问朕怎么知道的！”萧云州附在柳文昌耳边，压低声音，生怕人听见。
柳文昌张嘴。
哎。
他不会问。
怎么知道的？
外孙女告诉的呗！
“朕最近努力一番，已经攻克对方大半。”
“但对方还有杀气，朕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柳文昌顿时也严肃起来了，“可知道是谁？有无和谈可能？”
和谈？
萧云州瞠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