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还在梦里吗？”
温蒂使劲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将头深深埋进膝盖之间。
“我难道……还没有醒来吗？”
被困白色森林，狄安娜的不知所踪，夜晚不明生物的袭击，镜子里的未知少女，眼前的教堂以及陌生的人……
仅仅过了一天，脑海中的记忆却如沙袋般沉重，以至于温蒂直到现在都感觉头痛不已。
“不是哦，这是森林的馈赠……”
“什么……”
温蒂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位披着白衣的女子。
女子面容姣好，一头长发从头巾下散开，两者展现着统一的白色，让人分不清彼此。
她用深蓝的眼眸回应着温蒂的注视。
“我叫萨琳娜，是一名修女。”她微笑着开口说道，“你来到森林里是其实是命运的选择。”
“不是，我只是无意间误入进来。”温蒂揉了揉脑袋，“我只是路过这里，况且我还要找我的搭档，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那又如何呢，这片森林如此之大，大得如宇宙般没有尽头，而你只是这偌大森林里的一片小树叶罢了，想找到你想要的另一片的树叶可比登天还难。”
“不，我答应过她。”温蒂的表情从起初的迷茫逐渐变为慌张，“我跟她说过只要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出森林，她一定会在森林的那边等着我，一定会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
“唔唔，小姑娘你没听萨琳娜修女刚才说的话吗？这片森林可是没有尽头的。”
旁边的一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正鼓捣着手里的指南针：“在这片森林，就算是指南针也会失灵。即使你一个劲往一个方向走，那你敢保证你走的路完全是在同一个方向上吗。”
“那……那是我的指南针。”温蒂怯怯地回答道。
男人也没多说，直接将指南针往上一丢。指南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后被温蒂稳稳的接住。
“但我可以根据太阳来辨别方向……”接着刚才的话题，温蒂又聊了下去，只是远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你能保证随时可以见得到太阳吗，这里的树叶遮天蔽日，想找到一片没有被树叶遮挡的空地都很难，全都凭运气。”
一个老人坐在倒下的树干上，全身都是工人的装束，端详着手里的黑色手枪。听到温蒂的话他不禁插了两嘴。
“啊，抱歉，那是我的手枪……”
“稍等一会，我已经好久没碰过这玩意了，让我再怀念一下。”
老人拿着手枪继续把玩一会才不情不愿的还给温蒂。
“总之，想走出这片森林的想法是不实际的，不然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苟活着。”
老人眉头紧皱着，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是森林给我们的考验。”修女依旧保持着那份微笑，轻快地说道：
“毕竟不是你选择了森林，而是森林选择了你啊，小姑娘。”
就跟我们一样，她补充了一句。
修女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温蒂心头一紧，仿佛心口破开了一个大洞，风无情地灌进这个缺口，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
“这样吗……”
她抱住自己膝盖，将头埋进大腿里，什么话也没说。
……
“如果把森林比做宇宙的话，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这片白色宇宙中的一片树叶。”
修女的话仍在温蒂耳畔回响。
说实话，温蒂的内心是有些动摇的。
如果真如修女所说这片森林是无边无际的，那仅仅凭借温蒂的力量根本无法走出森林。
一滴水实在过于渺小，又怎能在大海里掀起波澜呢。
而且其他人也早就试过了，温蒂也亲自体验过，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只能遇见数不清的白色树木。
但温蒂还是不甘心。“也许有什么方法被大家忽视了。”她安慰着自己。
“没错，肯定是这样！只要找到最关键的地方就能够一定可以找到离开森林的方法！”
温蒂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噗的一声站起。
“可是哪里是那个关键点呢，又该从哪里开始寻找呢，完全没有头绪……”
意识到脑海里快要溢出的悲观情绪，温蒂使劲将它们甩出脑袋：
“不行不行，之前的旅行遇到那么多的困难都挺过来了，怎么能就这样放弃。还是先找人问问情况吧。”
她找出地图递到其他人前面。
“你们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吗？”
“完全不清楚，而且你的地图太旧了。”
“太旧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这一片区域都是白色的才对。”某个男人指着地图上的一部分绿色，“你这张地图应该是几年前的了。”
“欸，是吗？”
温蒂并没有因此灰心，她仰望着高处繁茂的树冠突发奇想：“爬到树顶是否能够更好地判断方向呢？”
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温蒂艰难地爬到了一棵树的顶端，并证实了这个方案确实是可行的——坐在树顶上能看到清澈的天空和太阳的位置。
但这个方案马上就被温蒂否定了。
因为对于温蒂而言爬树实在是太消耗体力，如果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靠爬树来确定方向，可能温蒂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此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不予考虑算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你们试过向外界发出求助吗？”
“当然试过啊，结果最后不还像现在这样。”
对于温蒂的疑问，人们给出了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们各种方法都尝试过了，外界却对此没有丝毫反应，仿佛从未发现我们。”
“与其想那些不实际的东西，还不如想想怎么在这里更好地活下去。你说是吧，小姑娘。”
之前摆弄温蒂手枪的老人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倒下的树干上站起，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向温蒂。
“对了，小姑娘，你还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呢？”
“是吗，我……我叫温蒂……”
温蒂回答的很怯懦，眼睛一直看着地面，语气中透露着几分失望。
“温蒂是吧。”老人思考了一会，转身将一把铲子递给她，“没事做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把地上的叶子铲到推车里面。”
“铲叶子？”
温蒂一脸疑惑地接过铲子，看着老人走向远处的人群。
几个男人正弯着腰将地上的落叶铲起，然后将落叶丢到放在一旁的木制推车里。
堆满一车落叶后，那些人便将车推到教堂里面。
出于好奇，温蒂也跟了过去。
教堂看着不大，里面的空间却比预想的要宽敞。墙上挂满了电灯泡，各种机器也有序的排布在里面，即使如此，仍有富余的空间供人们进出走动。
与其说是教堂，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型据点。只有墙壁正中央画着的类似图腾的图案才让人明白这座建筑的实际作用。
看着男人推着车来到一台巨大的机器面前，温蒂意识到那机器与她在小屋里见过的发电机有几分相似。
同样锈迹斑斑的外壳，同样有着两种独立的发电装置，这应该就是与小屋那个同款式的发电机，用来维持整个教堂的电力供应。
抬高手柄，树叶便顺着托盘滑入燃烧炉中，那个装置是专门用来火力发电的。
“你们该不会想用树叶当燃料来发电吧……”
看着眼前的一切，温蒂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行！”萨琳娜修女不知何时来到了温蒂身后，“这树叶不仅随处可见，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适合用来作燃料！”
她的双手搭在温蒂肩膀上，脸上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
“我觉得还是柴火更耐烧一些……”
温蒂的话刚到嘴边，燃烧炉的火一下子旺盛起来。
燃烧的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升腾的火焰将温蒂的脸照得通红。
一股烧焦的气味钻入鼻腔，温蒂挥挥手赶紧拉开距离，却发现修女和其他人早就退得远远的。
“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可是森林的馈赠。”修女没有反驳，笑容依旧。
……
整个白天温蒂都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地坐在教堂前，看着无所事事的人们。
倒不是她不想动，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动力，像没有能源的机器人一样，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人群。
森林里的光线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暗，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冷。
天快要黑了。
奇怪的是本应到了晚饭时间，教堂的人们却都无动于衷，事实上温蒂都没有看到他们白天吃过东西。
虽然温蒂自己也没吃多少，也许是为了节省物资吧，她心里这么想着。
修女又走到了发呆的温蒂身前，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你想好了吗？”修女用清澈的声音说道。
“想好什么？”
“加入我们，你现在也无处可去对吧。”
“等一会，你们的信仰是什么。”温蒂摇摇头，“我可不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随便答应别人。”
修女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
“当然是这片森林啊。”她温柔的说，“多亏了这片森林，我们现在才能够好好活着。”
“等等，我没明白。”
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温蒂捂着头缓缓说出口：“修女小姐，你们一直都待在教堂吗？”
“白天会去附近转悠，晚上就一直待在这里。”
“可是食物问题怎么办，附近也没有看到可以稳定获取食物的地方……”
“食物？食物一直都有啊。”
修女掏出一块像是糕点的东西，用布包着。
“你在意这个的话一定是饿了吧，那就把这点给你好了。”
她手中的食物是一小点能量块，灰色的方形还能看到里面的白色杂质，完全勾不起人的食欲。
“不用了，我现在没胃口。”
温蒂摆摆手，被拒绝的修女脸色有些难看。
“修女小姐，真的没有离开森林的办法吗？”
“没有。”修女斩钉截铁地回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而且我喜欢这里。”
“所以你想好了吗，加入我们？”
原本温柔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冰冷。
“我考虑一下。”
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温蒂就用短短一句话敷衍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到修女的脸色阴沉下来。
周围的温度逐渐下降，天色也暗了不少。
一阵冷风钻进衣服的间隙，温蒂哆嗦着拿起铲子，将落叶堆到一起，又从附近找了些树枝和木棍丢进去。
在打火机的火焰和风的助燃下，落叶堆迅速燃烧起来。
“呼，终于暖和了。”
火光将周围的黑暗照亮，在温蒂的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背影。
恍惚间，温蒂感觉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某种变化，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把脸面向教堂的方向，在火焰的后方的教堂里面，几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距离太远，温蒂看不清他们的脸。
短暂的沉默之后，其中一个人影逐渐往温蒂靠近，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身形。
是萨琳娜修女，她阴沉的脸色一扫而空，灿烂的笑容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只是她的手中多了一把斧头。
见此情景，温蒂右手下意识地搭在腰间的枪套上。
“温蒂……当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是个好孩子。我当时还天真的以为你一定会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在这片森林里抱团取暖，互相帮助。”
“不过很遗憾的是，我看错了。”
站在距离火堆稍远一点的地方，萨琳娜修女幽怨地注视着温蒂的双眼。
“我给了你一个白天的时间，你却总是下不定决心。现在我的耐心快要耗尽，我的内心在要求我作出最后的决定。”
透过火光，温蒂又看到有几个人逐渐靠近。这些人各个都拿着刀具棍棒，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修女的脚步逐渐靠近，温蒂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自己则一点点地往后退。
“我曾经跟你说过，不是你选择了森林，而是森林选择了你。而现在我要收回前言。”
修女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那种仿佛盯着猎物的眼神令温蒂打了个寒颤。
温蒂加快了后退的步伐，背后突然碰到了什么坚固的东西。轻轻一摸，手中传来树皮粗糙的质感。
此时的修女与温蒂只有几步的距离。
“你是森林的异类，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森林不需要不听话的孩子。”
萨琳娜修女紧紧握住斧柄，颤抖着举起双手。
“所以对不起了，温蒂。”
“我要对你进行审判。”
映照着火焰的斧子闪出冰冷的光，应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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