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少阳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从前只听说长公主和驸马感情不和,可也不知竟到了这种地步。
“长公主别灰心,我也是成亲了三年才有喜的,这种事儿,急不得。”
虽然海云舒是事出有因,但也只能这么安慰了。
少阳放下碗筷,长叹一声:“他不会碰我的。”
海云舒险些被汤水呛着。
难不成,天下负心汉拒绝妻子,都是同一个理由?
瞧着驸马爷仪表堂堂,不像是跟程子枫一般的小人。
“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吗?”
不会也是有隐疾这种烂借口吧。
少阳转着茶盏,回忆了很久。
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可是到她嘴边,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害死了他的心上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海云舒只是略有耳闻,其中原委并不清楚。
少阳:“他还说,这笔账,要我用一辈子去还……”
原来,当初被驸马悔婚寻死的薛家姑娘,不是自尽,而是让人给逼死的。
宋明冲满腹经纶,一表人才。
乾元殿上,登科进士皆是才高八斗,先帝一题“帝王之政帝王之心”,只有宋明冲答的滴水不漏。
先帝这才钦点他做新科状元。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少阳与他的相识,就是在这场御赐的琼林宴上。
满席的饱学之士,高谈阔论,肆意畅谈。
少阳一眼便看上了宋明冲。
青葱岁月里的小女子,很容易被爱情迷惑了心智。
她嚷着要父皇赐婚,好在,父皇开明,没有因为家世的悬殊而反对。只说宋明冲年少善谋,是个可用之才。
可不久后,父皇派去打探的人,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
说是宋家已与薛家定亲,宋明冲高中之后,更是张罗着要抓紧把婚事办了。
讲到这儿,少阳唇边牵出一丝苦笑:“我那时一门心思的爱他,也从不觉得,薛家姑娘会是个对手。”
是啊,没人会在民女和皇女之间犹豫。
可宋明冲给了少阳一个大大的意外。
他跟薛姑娘私奔了。
放弃了金榜题名的大好前程,放弃了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父母。
带着他的心上人,私奔了。
少阳说着,声音微微哽咽,她半扬着脸,没叫打旋的泪掉下来,那是天家皇女骨子里的倔强。
“听说,他们被追到渭水边,女的投江死了,他也要跟着跳。”
少阳手背一抹眼角:“云舒,你说他是不是傻?”
放弃功名利禄,公主佳人,要和一个微不足道的民女殉情。
傻得可怜。
他完全可以先娶公主,再纳薛姑娘,两边都要,两边都好。
只是那样的宋明冲,还会让少阳如此念念不忘吗?
薛姑娘死后,宋家父母也是松了口气,毕竟,被公主瞧上,是祖坟冒青烟的事。
老两口以死相逼,宋明冲不得不就犯。
天家嫁女,普天同庆。所有人都在狂欢,只有他一人孤孤单单。
从成亲的那天,宋明冲就睡在书房,四年如一日。
少阳转而道:“他给我脸色,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大不了,就这么一辈子耗下去。”
明明是爱得深切,却又逼着自己不在意。
相互折磨。
这件事,远比海云舒想的要复杂得多。
她没什么朋友,上一世更是半辈子困在程家宅子里,磋磨的没了人气儿。
遇到少阳这样肯对她掏心掏肺的不容易。
她想帮帮她。
模糊的记忆里,是有位长公主,与夫君不和,郁郁多年,最终生孩子时难产,母子俱亡。
只不过,那时海云舒自己尚在困顿之中,只是听下人们议论了几句,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少阳的结局吧。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海云舒握上少阳的手,轻拍两下:“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这日是初六,侯府的规矩,逢六逢九阖府女眷都要给老夫人请安。
自何氏死后,老夫人便称病不怎么见客了,她把管家的钥匙交给了海云舒,自己整日在屋里侍奉些花花草草,过着避世般的生活。
今日有些不同,老夫人难得起了身,出了门。
兴致一来,还着人去请了京都有名的梨园班子,来府上唱几出好戏。
叫上府里的女眷,都来听个热闹。
因为琮哥儿哭闹,海云舒来晚了些。
入座时,四郎媳妇打趣:“二嫂嫂难得到母亲这里坐坐,怎么还来晚了?该罚呢。”
若是从前,海云舒定会慌慌张张地罚酒一杯,生怕自己坏了规矩,惹婆母生气。
可如今,她才懒得搭理。
别说晚到了一刻钟,就是半个月不给老太太请安,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程老夫人看着是在瞧戏,其实耳朵尖得很,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回头:“绮然,别开你二嫂的玩笑,看戏。”
老夫人乘兴点了一出《大回朝》,讲得是闻太师扫平北海,得胜回朝,力劝纣王斩杀妖妃妲己,佞臣费仲的戏。
台上的闻太师鹰眉白髯,铁面无私,痛斥妖妃奸臣祸国。妲己步履轻盈,玉指兰花朝前一指,再甩腕一勾,亮相干脆利落。
台下叫好声一片。
莺歌俯身说:“夫人,奴婢瞧老太太像是在这儿指桑骂槐呢。”
海云舒如何看不出来:“既然她把戏台子搭起来,咱们就陪她唱完就是了。”
这出戏,在座的都看得津津有味。
四郎媳妇摇着绣面团扇,一脸容光:“母亲,我听说二哥的案子要结了?”
老夫人瞅她一眼,余光又扫过海云舒,悠悠的“嗯”了一声。
四郎媳妇接着说:“那先恭喜母亲,也恭喜二嫂了。我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