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男记者的嘴脸,与白天的那位女真探安洁琳,实在是大相径庭。
陆然忍不住拿两人比较。
一个说她要寻求真相,一个说这世道根本不需要真相。
两个人的话,陆然其实都相信,只是从内心深处出发,自己还是更欣赏安洁琳多一些。
想了想,他决定将这事件再闹大,给这把火再添一把柴,让更多的力量卷裹其中,这样他所要追求的「仙迹」,说不定就会尽早现身。
他将那几位大哥,几位探长来过的信息也装作不经意透露了出去。
男记者狡黠一笑,从记事本上找出一页,在陆然面前晃了晃,「这我都知道,我在门口蹲了半天,不然怎么会拖到现在才上来。」
陆然不得不惊叹,这人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许多,想了想,他又将这事件中「灵异」那个部分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不想这个记者摇摇头,说这样的话,就要素太多,模糊了新闻的重点,又笑着说,这世道,人都自顾不暇,没人关心那些鬼事。
陆然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那如果我就是对这些「鬼事」感兴趣,又应该去哪里找寻呢?
记者想了想,给出了几个地名,文武庙、宝林禅院、慈云寺、乌大仙庙等等,说都是本港着名的香火胜地。
陆然暗暗记住了其中一个「乌大仙庙」。
记者讲完这些,也扔下一些钱和一张卡片,说了句小伙子你新闻敏感性不错,以后有什么好线索,随时联系,就告辞了。
半刻钟后,陆然正在感叹终于理解了那名女真探所说的那句「人人都爱钱,时间都变成了钱」这句话,忽然听见楼下渐渐停掉的雨声中,传来一声巨响,然后门口那两名雷骆的手下,留下一人,另一个人风驰电掣地奔袭下楼。
天亮后听丽真说陆然才知道,医院的后巷,昨夜,死了一名记者。
……
记者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陆然终于得到了一些安宁。
呆呆看了看慧真,捏了捏她的手,搭了搭她的脉,还调皮地挠了挠她的脚心。
有些累了,坐在躺椅上,将过去未来现在又混杂一起乱想了一会,时间过得飞快,这就来到了后半夜。
这个时间,居然还有人来。
还不止是一人。
第一位访客,自称「六叔」,是个穿着古朴、杵着拐杖的瘦高老人。
他说他是「字和」的话事人,按照礼数,丽真三姐妹是同门的遗孤,出了事,理应关切照料。
他的出现,预示着安洁琳提及的全港四大暗门,在同一个雨夜,居然已经来了三家。
六叔的出手最为阔绰,他说他今晚手气极好,赢了一幢大厦,这一手提箱的钱权当是个彩头,还又额外掏了几万块给陆然,说是见者有份。
陆然觉得这人颇为奇怪,哪有人探望病人,却是满面春风像这般意得志满的,难道他就是那个「得利者」?
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打消,尤其是陆然见到了走廊之上那五个穿着暴露打扮妖娆的舞小姐之后。
这就是个言行夸张豪放,且到了这把年纪依旧精力无限的老流氓而已。
可他又的确很重感情。
他说他想单独跟慧真说几句话。
陆然只好出去跟一走廊的暗门子矮骡子说说话。
有人递上来一根烟,陆然学着别人的样子,猛吸一口,呛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听这些人闲聊,陆然还是拼凑出一个跟三姐妹相关的关键讯息。
三姐妹的大哥李大愚是位传奇人物,他是黑道出身,是六叔的门
徒,却被派去在真探之中卧底,因为太过于出色,居然六七年就混到了真探界高层,一度位列「四大真探」之首,成为枪港第一位「本土总探长」,颜刚、吕森是他当时的左右副手,四大暗门中有三门的老大都是在他的提携帮助之下出人头地,他几乎摆平、平衡了各种势力,就连那些洋鬼子甲国人都维他马首是瞻,一时风头无两,甚至被人称为「枪港真正的港督」「地下皇帝」。
可他这样的身份,再加上他本人性格刚烈,并不贪钱,又几乎注定了他会走向悲剧,大约三年前他同样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街头枪战,凶手在隔壁劫金店,他恰巧在楼上咖啡厅与人喝咖啡,听见动静拔枪便去追劫匪,不想三名劫匪原本已经跑掉,不知为何忽然调头回来,用重火力在街头几乎将他打成了筛子,三人再吞枪自杀。
杀手身份至今也没有查明,这是另一件悬案。
李大愚死后,雷骆才上了位,四大暗门乱了一年多,各种火并之后重新划分了地盘,然而人死如灯灭,李大愚的一个弟弟、三个妹妹并没有得到这帮人的任何照顾,反而为了撇清嫌弃,再没有人跟他们有任何交集,这也就是为何李大愚身前几乎坐拥全港财富,三个妹妹如今却依旧过着赤贫生活的原因。
至于三年后的今日,这帮人为何打了鸡血一般接二连三前来示好,这些小喽啰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陆然也没有想通。
他听得一肚子怒火,但既然这也是一桩悬案,他决定再找安洁琳去问问。
六叔如释重负地推门而出,立即被那五个妖艳的女人围了起来,他居然还冲陆然挤了挤眼睛,留下一句话,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李大愚年轻时候的感觉,要是想混暗门,就来打虎山下找我。
然后他两手都不闲着,使劲在左右女人的身上捏了两把,嬉笑道:「哦呦,这么一会,就湿掉了!」
陆然皱着眉头轻轻将门关上,回到摇椅上坐好。
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跳起身来,在慧真的身上,仔细检查了一番。
没有错,慧真的身子,被人动过了,所以她现在的睡姿,跟之前,有了较大的变化。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最多就是色老头心术不正,手脚有些不干净。
绝不会如此简单。
最后陆然终于发现了异样的地方,在慧真的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些白色粉末,有些像盐,摸上去有些粗糙,味道极苦,还会间歇发出一些肉眼也不易看出的微光。
肉太岁。
一个诡异的名字在陆然的心头,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