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因为我是这世间最强之人!完满之仙!”
随着那巨大面具的呵斥,黑火继续攻城略地,蓝火环则有些招架不住,奄奄将熄。
淮黄见状不妙,并没有往前施法,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现在!”
紧接着随着他的一声低吼,陆然看见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同时也瞬时明白了淮黄在天后巨像之上,曾跟他说过那些话的涵义。
——陆兄弟的眼中,看到的,的确算是繁华,只是我站在这里,看到的,却都是牺牲。
——四千条路,每条路上都有我过去那些老友和同志们的鲜血。
淮黄身后一直静默不动的八位仙者,依次上前,义无反顾——
中蜃现,而那些或潇洒或威武或俊逸或可怕的,与八位仙者的真身一同疾飞入那八团蓝色火焰之中。
仙者们一进入蓝火之中,便瞬时被这霸道的子火,瞬时烧成了一道黑灰色的人影。
而他们的,却留在火团之中,好似在这火中,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图案。
“这……”面对这突如起来的变故,陆然还是没有笃定到可以无知无觉,所以惊叫出声。
那些黑灰色的人影,不久前还在酒桌上与他对饮,嬉笑怒骂。
不久前还一一跪拜在他面前,称呼他为小师叔。
如今就这样,几乎无声无息,奉献了生命,化作了几道萧索枯瘦的影子。
陆然低下头去,不忍再看,却听见淮黄就势又低吼了一声:“你们,可好生捱住了!”
蓝色火团中有人大笑,还有人居然回答了一句“放一万个心好了”。
欸,没死?
陆然自泪眼中抬起头,只看见面前那一个个火团之中,八位仙者或掐诀念咒,或递出兵器,或与身后共显神通。
蓝火起死回生,开始反扑,黑火如遇一场飓风,瞬时被吹得无影无踪。
“变化之阵?”巨大面具上本来已经消失的双目猛然,两道黑火再度从瞳中喷出,只是这次的目标,不再是蓝火,不再是大阵,而是淮黄本人。
淮黄,毕竟只有赤仙之体,两道黑色瞋火,足够直接要他的命。
“不错,是变化之阵,教尊大人,听过‘灭空无极子火大阵’,但肯定没听过我这个新阵法。”淮黄不躲不闪,言语中还比方才,淡定了许多。
黑色瞋火到了他的近前,立即被他身后闪出一人挡住。
却是柳瓶儿。
柳瓶儿背身而出,她本就矮小,两道恶龙一般的瞋火直接无视了她,要贴着她的头皮和肩颈而过。
过是过了,只是过而不达。
两道瞋火犹如两条恶龙,一下被柳瓶儿扼住了喉咙。
再被一下过肩扯摔在地。
然后柳瓶儿甩动了几下自己那干瘦如竹竿的两根细胳膊,将两道瞋火甩在地上抽打数下,最后这两道瞋火,居然乖乖地像两条羽带一样被柳瓶儿披在了身上。
柳瓶儿转过身来,陆然看见她手中拿着一蓝一红两只圆环,那黑色瞋火,正是被那圆环制伏,套于其中,乖乖就范。
巨大面具抬抬眼睛,“流火仙子的流火之术,名不虚传。”
柳瓶儿对这位教尊,则明显不那么客气,“少废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边骂完,那边不忘数落淮黄:“老头子,你还在等什么!”
手中双环同时一震一闪,两道黑色瞋火如云烟般很快消散,重回无形无色。
淮黄听见柳瓶儿的话,精神为之一震,他略略往后又退了一步,站定,昂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然后,他将身上那件宽大的黑色道袍连着内里的灰色单衣一并震得粉碎,露出了一副过于瘦弱的老人身躯。
一副前胸后背乃至手臂腋下都画着符箓的身躯。
“这是什么炼化之法?”面具上的眉头再度皱了皱,疑惑道。
淮黄没有回答,反而将眼睛闭起。
而后他身上的符箓突然亮起,与那蓝火一模一样的,如冰的蓝色。
纯净到可以照出魂灵的蓝色。
“这也不是子火甲,倒像是将子火吞入了腹中,游走到经脉之中。”面具上的眉头,拧住,不动了。
淮黄的前胸之上,显现出一个跟面前蓝火环一模一样的,八团蓝火,盈盈跳动。
而他的后背之上,却显现出另一个陆然不曾见过的图案,八个蓝环,一环套着一环,像大海中的海漩涡,八团火在不同的蓝火上游走,像是在包围、在歼灭。
陆然看得仔细,但是越看越觉得惊心动魄。
这符箓并非是画在身上的,而是刻在淮黄身上。
也并非只是刻在皮肤之上,而是刻在血肉、经脉,甚至于骨头之上。
淮黄,是一个炼器士。
但他至今,只是一个赤仙。
无法寻得,无法锤炼
因此,他将自己的肉身,炼成了一个法阵。
这既是一种无奈之举,也是世间最为高明的一种隐藏。
是无欺上人仙去的那个夜晚,淮黄就隐隐下定的决心。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这个变化之阵,来自于那个刁人,叫‘子火八……’”面具像是被自己所想之事吓了一跳,忽然大喊一声,声音又渐渐小了下去。
亿万年时间过去了,确实记不清了。
然而这时,淮黄忽然睁眼,将面具未说完的名字不全。
“子火八道除一大阵!”
后背上的八个蓝色火环随即亮起,八团火汹汹燃起,终于各自找到了应在的位置。
它们并成了一条线!
仿佛八星连珠一般,八团火汇聚力量于一道,一道再从后背上的符箓传至淮黄两臂,两臂传至手指。
陆然看见淮黄的手指内侧,居然也有镌刻的符箓。
手指捻诀,一道蓝环射出,穿过柳瓶儿,与面具之上的蓝火环融为一体。
“灭空无极子火大阵”,立即变阵。
八位仙者,领动,架起子火,一环套起一环。
八环列位,八火连珠。
“我想起来了,是!是”
面具之上的那张缺少一只鼻子的脸上,到了现时,总算是出现了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