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故事，你应该也听过了。堂哥回来接于凤凤的时候，已经……都太晚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平底锅感慨。
我也是感慨万千。
新的线索出现了：老鬼说的那个蒙面男人，就是冯明的堂哥。
“你姥爷知道冯明的堂哥叫什么名字吗？”
“他不记得啦。当然姓冯是一定的。他说那是一个留着长头发浪漫不羁的年轻人。笑起来有点坏坏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三凤从来都在农村长大，也见了很多正儿八经的人物。第一次见到像他这样与众不同的男人，当即就心动了。她给他做鸳鸯戏水的鞋垫，他让她在麻柳树下披散着头发慢慢回眸，给她画肖像。”
我觉得老爷子的记性挺好的，连这些细节也记得，为什么就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
平底锅说，那是什么年代嘛？男女在一起连手都不敢牵的年代，做出这些动作来当然要炸开锅了。你想想你小时候偷看电视画面上男女亲热的画面，是不是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这倒也是。平底锅说，这两天他帮我查了冯明的信息，由于他是自杀的，那一批回城的青
年里没有他的档案。他也问了他姥爷，也说不出来冯明的家是哪里的。
我十分感谢平底锅对我的帮助，他说接下来他会帮我留意这件事，如果一有消息就打电话给我。
我想到麻柳湾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手机的作用就是用来看时间，我给平底锅留了一个邮件地址，让他如果有消息就给我发邮件。利用周末，我可以去镇上的网吧看邮件。
临走前一夜，妹妹睡着了，我和妈妈有说不完的话。她拉着我的手，叫我要做一个感恩的人，以后一定要对方老师好。
“我们今天的一切，我的这条命，都是他给的。”我妈说，“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虽然风光，以后万一不能动了，靠谁呢？”
我说，我会照顾他的。我对我妈说，为了少给方老师添麻烦，以后没事不要联系他。他若联系她和妹妹，能不见就不要见。
“儿子，怎么了？你和你老师闹别扭了吗？”我妈虽然生病了，但思想还是很敏锐的。
我说方老师年纪大了，还要操心学生的事，我们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我们不给他找事，不让他担心，那就是对他的好。
我妈相信了。她说，不要一下子冷落了他，让他觉得我们是在逃避债务。
“儿子，人穷志不穷。现在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妹妹还要念书，我要吃药。但是我相信，通过你的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放心吧，妈。我给方老师打了欠条的。这账，我一定还上，还要让你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我妈欣慰地笑了：“你一定可以的。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以前怕你害怕，现在你毕业了，工作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所以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妈要告诉我什么？是说我们家是刽子手的后代？
“儿子，我们顾家代代单传，男人都不长寿。你爷爷死的早，你父亲也是英年早逝。听他们说，顾家的男人向来如此，就没有活过花甲的。没活够花甲，那叫夭亡，死了后，阎王爷都不认，不能投好胎。”
我小心翼翼问为什么？
“是因为顾家的男人被诅咒了。”
说在这里，我妈苦笑了一下:“他们福分太浅，要是他们现在还活着，看见你和妹妹一天比一天大，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一
定会很高兴的。”
“是啊。”说了这两个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儿子，你相信诅咒吗？”
“我……”
我本来想说，在去麻柳湾之前我不相信，但是现在，我相信。
“妈不相信。以前的人没地方看病，没钱买药，所以把一切都归咎于鬼神和诅咒。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想通，心里才会安宁一些。因为从古至今，鬼神和诅咒都是普通人无可奈何的东西。”
“他们把自己的无能为力归结到别人的身上，以此来减轻自己心理上的罪恶感。”
我惊呆了。我没想到我这病殃殃的母亲，竟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我看着她满脸皱纹，难以想象这些人生哲理，是她经历过多少磨难和痛苦才总结出来的。
“我在重症监护室那段时间，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身边的病友走了一个又一个，不论是上到九十岁，下到几个月的孩子，他们都是因病而死的。没有一个人是因为诅咒而死的。”
“医生会给一个明确的死因，家属心里也清清楚楚，没有疑问。有一个年轻小伙，才三十五岁，他说他们家族的男
人都活不过四十岁，这是命里注定了的。最后医生给出的答案是，他们家族基因有问题，男人携带的染色体带有某种致命的病，如果不提前治疗，确实活不过四十岁。如果他们也像我们顾家的人一样，被说成是诅咒，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他们的祖先一定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妈妈，你说这些是让我去检查检查身体？”我问道。
“是的。”她说，“正是这个小伙子的事给了我启示。哪儿有什么诅咒？哪儿有什么传承和反噬？”
“传承？反噬？”听到这两个词，我一下就紧张起来。
我妈也是一愣，方才觉得说漏了嘴。她也惊讶于我为什么会对这两个词敏感。
气氛突然就有些凝重和尴尬，过了一会儿，我开口问道：“，一刀起，魂魄散，一刀落，日月暗。妈妈，难道我们顾家真的是刽子手的后代？”
“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么多的事？”我妈反问我。
“我逛古董街，有人说我头上悬着鬼头刀，说我是刽子手的后代……”
我一五一十地把陈胖子爷爷说的那些话，说给我妈听。
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