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外传来了笛声,顾佳佳催促我,是时候离开了,不然,夜邪会生气的。
“你那么怕她?”我问。
“我是尊敬她。夜邪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你是她唯一的朋友?”
“是的,别人把她当掌门人,当领导,却从来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只有我,把她当成女人,她需要认倾听,也需要人陪着玩耍。”
“她会和你一起玩闹吗?”
“当然啦!没有别人的时候,我们还会一起下水游泳,还会爬树比赛呢。”
顾佳佳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看得出来,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哥哥,你放心吧。在这里别人要动我一下,夜邪不会放过他的。当然,也没人敢。”
我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觉得方老师和夜邪,是不是坏人?”
顾佳佳狠狠瞪我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坏人?放心吧,哥,我长大了,我能分辨好坏。还有……不知道我该不该说。”
“你说吧。我们一家人不碍事。”
顾佳佳认真地说:“哥,很多时候,我这种没有被世事污染的眼睛,看事情的本质是最准确的。因为我没有掺杂念,没有利益驱使。我觉得他们是好人,你眼里他们是坏人,你是怎么了?”
我无言,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看不透,说不穿。
“哥,你保重。我和妈妈会好好生活。我们明年过年见。”
顾佳佳说完,
像一阵风一样跑远了,奔向夜邪——她的老师和朋友。
我呆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也许顾佳佳是对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当我走出竹林,夜邪站在前方等我。她还是一袭红衣,却不是之前那一套,而是换了更薄的轻纱,若隐若现。
“花使者,让你失望了。”夜邪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笑容说,“月亮不愿意走,我也没办法。”
“月亮舍不得你,舍不得千虫谷。”我说,“这是她自愿的。”
“不是我强迫的吧?”
“当然不是。”
“你好像有些落寞。”夜邪说,“为什么?”
我苦笑:“我不是落寞。而是觉得……待得久了,突然有了离愁。”
“离愁?难道你也喜欢上了这里?”
“你不是说过吗?有时候就是一眼。”我说,“所以不需要理由。”
夜邪笑了:“那么,你也留下来吧。”
“我不能停下脚步,就像你不能离开千虫谷是一样的道理。”
夜邪说:“是的,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道路。你什么时候走?”
“反正要走,不如现在,趁现在离愁还不浓。”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我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以后都不会来了。”
“难道这里就没有你牵挂的事,或者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违心。
“如果你想来,千虫谷的门,永远为你打开。”夜邪说,“难道你不想看看,在我的手里,千虫
谷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你一定会让它越变越好的。”
“蛊神惩罚了我们,以后你就不监督吗?”夜邪问。
我知道她的意思,就想让我说一句还会再来。但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承诺,不说,还留有一点念想。
“夜邪,你是一个优秀的掌门人。”我说。
夜邪打断我的话说:“说这种话的人太多了。但只有一个人会说,夜邪,你的头发很好看,你的衣服真漂亮,你笑起来的样子像一朵花……”
“是月亮。”我说,“如果月亮离开,最伤心的也是你。”
夜邪笑了笑,问:“你可以从荷池长亭离开吗?”
我说当然可以,因为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那我送你一程。”她说。
我们一开始是做鲜花花轿进来的,现在离开就步行,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人。
这种送别,有些离愁别恨的味道。现在也是黄昏时刻,那个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就好像把离别的路拉得更长了。
“这条路,我走了无数回。但是都没有觉得像今天这么漂亮。”夜邪说。
“让步子慢下来,时间就慢下来,一切都变得美妙。”我说,“千虫谷处处都漂亮,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的话就再来。”
“好。”
“那你什么时候来?”
我想了想,这个话题是逃不开的。于是说,来年大雪满山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也快过年了,我来接我妈和妹妹。
“那你一定要来。这
里的一年四季就属冬天最漂亮。大雪封山,大树上挂着冰珠,放眼望去,四野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好像都不是真实的。那时候你就会怀疑人生,思考人生,就会总结这一生……总之,那种让你恍若隔世的感觉,很神奇。”
我们走到长亭。此时暮色四合,池塘里的荷花合上了花瓣,显得有些寂寥。
“花使者,要是我说你是近五年来第一个闯入千虫谷的年轻男人,你信吗?”
“真的?那我真是冒昧了。不好意思。”
夜邪说:“而且是被我请人用鲜花轿抬进去的,你没有冒昧,你是我的贵客。下一次你来,我依然会用鲜花轿把你抬进去。”
“下一次我就自己走吧。大雪天我想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听嘎吱嘎吱的响声。”我说。
“下一次,在雪地上留两双脚印可好?”夜邪说完,有些羞涩。
“当然可以。”我说。
“那么大雪满山的时候,我们在这里相见。”
“一言为定。”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因为我感觉到,她就站在长亭那里看着我。
我不是自作多情,因为我知道,夜邪不说这些动情的话,和我来一场大雪满山的约定,不是因为喜欢我。
而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的男人,或者说,没有和她平起平坐的男人,夜邪的情感无处寄托,无法宣泄。
在千虫谷的人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掌门人,是神秘毒辣的制蛊人。
因为历任的掌门人
都没有得到男女之情的幸福,所以,她也注定孤独一生。
如此美艳的女子,年纪轻轻就过上了孤独的生活,这简直就是灭人性!
所以,我理解夜邪。也知道她说的那些话就是一种寄托。与我明年的约定,也是一种希望,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个念想,这样时光就会快一些。
我从镇上穿梭而过,没有再回阿郎那个小店。我现在的身份,还是花使者。
我突然想起,到底有没有花使者?这个名头是不是夜邪自己杜撰出来的?
她冰雪聪明,可能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只不过出于别的原因,不想揭穿我。
我原本想去我妹妹说的那片山脉,看一眼妈妈,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和妹妹过得很好,顾佳佳说,她们在这里比在江城的日子好过多了。
千虫谷一行,我没有带回我的亲人,但是却有了意外的收获——我发现方红生和夜邪的秘密,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方红生。
我回到江城,没有立刻去找周一和李三,而是想办法打探方红生的消息。
学校说他早就退休了,退休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平时与他亲近的老师也说和他断了联系。
看起来,他并不在江城。
我给他打电话,这一次我想和他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但是他跟之前一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随便打,我打给他的时候就是千难万难。
正当我想其他办法的时候,肖春风打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