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不顾死?
我脑袋里轰轰地炸开了,强装镇定,说青果的伤口还没有长脚脚。
外面雷声越来越大,我把草药敷上,邵医生拿出一卷绷带,让我把青果的这只手从手肘处缠紧,缠得越紧越好。我知道他是为了阻止毒素的蔓延,可这样也会导致血脉不通。
我左右为难,缠住了她的手肘,但是却没有缠死。
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开,房子都要被掀翻了。邵医生说,入秋这么久了,还有这种天气,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孩子们还没回来,我央求邵医生在这里守着一会儿,我出去找找。邵医生说,他要观察一会儿病人,如果三个小时后,人还没有醒来,他就回去,明天也不用再请他来了。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找出雨衣披上就冲进了雨里,雷声一路追随似的,闪电把暗淡的天空撕扯成碎片,地上到处都是积水。
说这像世界末日,一点也不过分。
我在一处破旧的房子里找到了刘小健他们,除了何金花,他们都在这里躲雨。
我松了一口气,对他们说,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大树下。
他们纷纷说,尤其不要站在大麻柳树下。又说,就算是晴天,也不能去大麻柳树下,不然,就会死掉
我现在没空和他们解释这些“谬论”,这房子随时都要坍塌,我把雨衣给孩子们,让他们一起遮住头,先回去,告诫他们回去后,哪儿都不要去,安安静静地等我。
等孩子们走后,我拿出手机打电话,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果在这里耗着,我要向外求救。
我自然不相信尸毒之说,我相信那是伤口感染,这个当然也能要命。大雨的这个架势,再过一会儿就该起水了。我要在起水之前,把青果送出去。
该死的!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就连打紧急电话都不行。
我恨不得将它摔出去!
抬头看天,看四周耸立的高山,我脑子里突然出现自己刚来时,穿越那条溶洞的画面。
我来这里好几天了,手机偶尔一格信号,发出去的短信没人回复我,也没人给我打电话。
包括最关心我的导师,我给他发了信息,他也没回。
来之前,我在地图上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我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我是不是穿越了?到了一个远离现代的地方?
或者,是到了一个被封印的地方?
一下子,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从头麻到了脚后跟,整个人呆滞了很久。看着眼前滚滚的河流,和还未被淹没的桥,
我有了一走了之的冲动。
这是我第二次有这样的想法,比第一次更加强烈。
这一切要是都是假的,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逃命要紧。
我连自己的行李都不想要了。
“顾老师!顾老师……”
刘小健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他从雨帘中冲过来,一手拿着雨衣,自己披着一张油纸,他是来给我送雨衣的。
“顾老师,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危险。”刘小健像个小大人,把雨衣打开,替我披上,拉起我的手。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刘小健,你先回去吧。我找找何金花。”
“我跟你一起去。”
“你回去看着同学们。听话。”
“顾老师,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你是不是想家了?”
这孩子还挺鬼精,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顾老师,你不能走,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有一个年轻老师。以前……那些老师来了,没几天都走了,他们不习惯,他们不喜欢山里……”
我揉了揉他的头,他哪儿懂得成年人的无奈呢?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我们听话,我们都好好念书。我们不会像何金花那样……我以后教何金花,让她不准咬人,不准乱跑。
”
“你要是走了,我们就没有老师了。一个都没有了……我们就不能念书了,以后就只能在山里放牛了。”
刘小健一边哭一边说,雨水打湿了我们,他的眼泪也把我的心打湿了。
我紧紧拉起他的手,冰凉的小手也随之回应我,我俯下身,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老师要走,也是带你们一起走出大山,到外面去念书,去拼搏。”
他的眼里闪烁着惊喜,我接着说:“你们都是好孩子,要自己看得起自己,还要努力,从这里走出去,活出个人样子来。”
“加油!”他的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我伸出拳头,和他碰了碰,他满意地笑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交代刘小健,不要听信鬼神之说,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的,都能用科学解释。所以,他要帮老师照看好学生,老师才能好好照顾青果老师,青果老师好起来了,他们才有饭吃。
他站在雨里,坚定地给我行了一个队礼。
这样一折腾,就快到晚饭时间了,刘小健组织了几个大孩子在食堂里自己做饭,我见怪不怪,大山里的孩子五六岁就会搭着小板凳切菜做饭,他们有足够的生存能力。
好在雨终于小了些,老天爷可能也不
忍心让我们担惊受怕。
邵医生把老式的手表凑到自己眼睛前,说三个小时到了,他该回去了。
我赶紧说:“邵医生,你再等一会儿,吃了饭再走。”
“等到天亮也没用。我回去后,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邵医生说。
我慌了:“邵医生,能不能给点儿时间,明天再说?”
他看着我,无奈地说:“顾老师,你是好心人,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我们这个村,好歹还有那么多人,不能不顾活人啊。”
“我把她带出去治疗。”我说。
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她现在是不能挪动,只要一动,血脉加速流动,毒素就跟着流动。原本要7天时间,你这样一动,就更快,说不定在半路上就……”
“那也不能就这样等死……”
邵医生没有回答,低头收拾自己的药箱。我问河那边有多少住户?有没有年轻人在家?
他摇摇头说:“顾老师,河那边的老街也只有几家人。以前人多,后面想方设法都搬出去了,不回来了。我劝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免得大家都不安宁。你也不要想去找人来送她出村,不可能的。”
他背起药箱就要走。
“邵医生,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