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明亮安静。
温锦正小心翼翼切去断指上腐肉和黑皮。
盈香在床榻上昏睡。
温锦一个人,要负责一整台手术,若非有灵泉空间这个作弊神器,她决计坚持不下来。
即便勉强做完手术,接活的可能性也极低。
但有灵泉水,就完全不同了。
温锦切去盈香手上腐肉之后,立刻用泡过药的灵泉水冲洗。
既不疼,又有完美的灭菌效果。
别看只是一根手指,温锦接上这根手指,打开房门走出去,也用了一个多时辰。
“怎么样?”门外等着的众人,立刻涌上来。
小葵最是焦灼,两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温锦点点头,“接上了……我有点累,一个时辰后,她会醒……再叫我。”
今天起得太早,昨晚,她又准备各种要用的药,及为这台手术所做准备,睡得也晚。
之前,一首是用精神力强撑。
现在,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只想睡觉。
“王妃先休息,这边。”刘佳人亲自带她去厢房。
站在厢房门口,温锦看着刘佳人,有很多话想问她。
刘佳人微微一笑,“我不走,等王妃醒了,我必定知无不言。”
“多谢……”
温锦进屋之后,倒头就睡,睡眠质量好到叫人羡慕。
刘佳人站在门外还没走,便看见她的丫鬟退了出来。
她在陌生的地方,外人当前。竟然入睡如此快,睡的如此踏实……
刘佳人既忍俊不禁,又略感欣慰,“你还真是心大……也是,特别信任我吧?”
刘佳人正欲离开,却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半夏和逢春,以及郁飞。
逢春的眼里满是兴奋,浑身似乎冒着隐约的热气。
刘佳人诧异看她,“天很热吗?”
梁国都城靠北,元月还冷得很。
特别是生活在宋国的刘佳人,南边儿的宋国这会儿己经穿不到狐裘皮袄了。
逢春嘿嘿一笑,“天不热,我热。”
“刘宋使会功夫吗?要不要比划比划?活动一下,就不冷了。”
刘佳人看她那么亢奋,连忙摇头。
“不了不了,我去看看那姑娘的情况。”
小葵和红姐在照顾盈香。
红姐咦了一声,“小葵,你有经验,接上指头……疼吗?”
小葵活动了一下,自己被接好的小指,“不疼,王妃给用了药,那药可神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红姐拉住她的手,仔细的端详。
“那盈香怎么哭了?”红姐小声道。
小葵朝床榻上看去。
盈香闭着眼睛,泪从她眼角滑出,濡湿了鬓边的发。
她嘴唇蠕蠕,似乎在梦呓。
“什么?你大点声,可是饿了?渴了?”红姐趴在盈香唇边。
红姐侧耳听着,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说什么?”小葵年少,却心思敏锐,她看着红姐的表情,暗暗担忧。
红姐摇了摇头,“等她醒吧……再问问王妃。”
“红姐你说嘛,她嘀咕什么?”小葵以前很怕红姐,毕竟红姐是百花楼的老鸨。
如今小葵己经是王妃的丫鬟了,王妃待人亲和,且对她们很维护,她便胆子大起来。
红姐不说,她摇着红姐的手。
“她说……右手食指没了,就是废人了……无法再设计服饰,也会为人耻笑……
“她还说,愧对王妃信任……怕是以后都不能为王妃效力了。”
红姐长长的叹息一声。
两人低头看着盈香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
这缠裹固定的,比当初小葵的手更夸张,像个硕大的大馒头。
完全看不出她食指的情况……
“时间毕竟太长了,都好几天了……未必能接活吧?”
“可是我的都活了!你看,与当初无异!”
小葵伸出自己的手,小指灵活,完全看不出当初被砍下过。
“你那手指,可是砍下当时,或者说,当天……王妃就给你接上了?”红姐反问。
小葵绷着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的确,她的血都还没干呢,王妃就开始给她接指了。
而且,她隐约记得,王妃当时说……若是时间久,就接不上了,接上了也活不了。
“呜呜……”小葵到底年纪小,竟然绷不住哭了。
……
温锦睡前,就反复告诉自己,“只小睡一会儿,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一定要醒。”
可惜,她精神力耗费过大,绷着太久。
这么一睡,再睁眼时,天都黑了。
门外有人说话,还有人哭。
温锦忽地坐起。
“盈香怎么样了?”
温锦一边披衣起身,一边问道。
她拉开门,盈香就站在门外,被小葵搀扶着,软软跪了下去。
“这是干什么?”
“奴家没能完成王妃交代的事儿,且连累王妃……如今奴家右手己废,便是半个废人了……”
她跪下磕头,眼泪砸落在地。
“奴家谢王妃一再相救,又给奴家机会,让奴家参与进女学的筹办当中……”
“但奴家到底是让王妃失望了……奴家不中用,求王妃……舍了奴家吧。”
盈香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温锦睡得有点儿迷糊,她蹲下身,皱眉看着盈香。
“不对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那么坚强,那么乐观,那么聪慧。”
“摊上案子,原本是坏事儿,你却会审时度势,借着那契机,抽身离开青楼。”
“我哥不肯收留你,你却不气馁,还有余力去怜惜两只小猫……”
“怎么断了一根指头,就让你一蹶不振了?”
“你这不仅是没有原来坚强自信了,更是不相信我。”
温锦说完,站起身来,紧了紧衣服又道,“你想走便走,我不强留。”
“饿了,有饭吗?”
盈香有点儿懵,更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她猛地抓住温锦的裤脚,“王妃?”
温锦回头看她。
盈香举起馒头大的右手,“能……能接上?还……还能用?像、像小葵的那样?”
温锦盯着她,“若是不能用,你就当自己是废人?你就自求离去?”
“女学的事情,我还要委托给你。毕竟你最有学社那边的经验。”
“可这些经验,我对你的信任,对你的倚重……你都不看做宝贝,你所依靠的,不是你的智慧,经验。”
“你依靠的,就只有你的食指吗?食指没了,你盈香,也没意义了?”
温锦一席话,如当头棒喝,把沉浸在悲伤中的盈香,打得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