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桃闻言脸色就一白,有些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
林清柔的心情则是截然相反,面颊绯红的来到萧景夙跟前。
就在林清柔院子不远处的亭子里。
萧景夙坐在亭子正中的石椅子上,面无表情,英俊斐然,更显冷硬和气势。
林清柔眸子望过去一眼,盈盈如水,面颊更红了一些,“表哥。”
萧景夙点了点头,声音如常,却少了些冷冽,“表妹,住在这里,是否习惯?”
林清柔便红着脸点头,“这里一切都好。”
他的声音更加低缓,“你离家那么久,是不是也该归家了。”
林清柔面色陡然吓得惨白。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萧景夙语气的变化,像是对待亲人一般的低声和缓,而不是想之前那般带着刺,她原本应该高兴的,可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
他如此说,原来不过是为了赶她走。
林清柔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表哥,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林家,我爹娘死后,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在那里,很不开心,表哥,他们还给我许了一门亲事,可是,我并不想成亲……”
萧景夙面色如常,没有半分被打动的痕迹,“小娘子到了年纪就该嫁人的。”
林清柔的眼泪更是汹涌,“表哥,可是我不愿嫁,那家不是个好的,我打听过的。”
她哭着,猛地想起了什么,便泪眼朦胧的看向他道,“我就在这里住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给顾娘子添麻烦,我会乖乖的,也不会再管你们的事了。”
“真的吗?”他冷冷的声音有些低沉。
她便狠狠点头,“今日我也没有坏心,只是脆桃跟别人发生了一点小矛盾,我向顾娘子道歉了,我发誓,不会再有这种事的。”
她的神色坚定,很在乎形象的她自以为哭得梨花带雨,在萧景夙面前不会出丑,奈何满脸的皮肤都是红的,眼睛都肿成了眯缝眼,哪里好看的起来。
萧景夙的右手在石桌上敲了敲,看也不看一旁面色惊恐的脆桃一眼,“听起来这脆桃不是个好的,如此嚣张,违背了为奴的本分,就发卖了如何?”
这已经是蛮荒之地了,还能卖到哪里去,正经人家不会要,这以后的下场定然比死还要惨。
林清柔的面色又苍白了一个度。
“王爷饶命!娘子饶命啊!娘子,奴婢在你身边伺候多年,娘子救救我啊。”
脆桃一个劲儿的喊救命,她虽说为人奴婢,可自小除了跟在娘子身边说说话,做一做细活,根本就没有受过什么苦,更没有体会过这底层百姓的苦楚。
侍卫们直接捂了她的嘴,把她拉了下去。
林清柔面色惨白,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她身边只有这一个丫鬟最是亲近,没了她便像是失去了一个臂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是萧景夙对她的警告。
“我快要成亲了,亲人不在身边,你是我在世上少有的亲人,留下来也好。”
“你快回院子里去吧,身上穿得太少了,容易风寒。”
萧景夙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慢慢的走远。
林清柔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良久,心中的怨恨和不甘继续滋生。
表哥为什么能够为了那个身份如此上不得台面的顾嘉意如此伤害她,随意处置她的丫鬟,折断她的手臂,顾嘉意在他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她的身份,一个被流放的罪人,罪臣之女,比平民百姓还不如,更别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了,那顾嘉意真的喜欢他吗,想她那般爱着表哥吗。不过是为了权势和地位选择勾引表哥罢了。
林清柔心里恨恨的想着。
——
顾意和郑悦约了见面,就在顾家铺子后院里。
摆了一桌,郑悦身边还带着严天和。
顾意打趣,“严哥哥身手厉害得很,郑娘子以后出行确实不用担心。”
郑悦笑了笑,笑里藏着辨不出的轻微苦涩,她哪里是主动让他来的,只是她话里透露一句要出门见顾嘉意,他便主动跟上来了。
“坐吧。”顾意道。
郑悦便坐了下来。
严天和也顺势想坐,却被郑悦眯着看了一眼,“让你坐了吗?”
他的身形微微有些僵硬。
顾意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开个玩笑而已。你是顾娘子的朋友,当然可以坐。”
严天和也毫不介意的坐了下来。
郑悦嘴角依旧是公式化的微笑,“怎么,有生意找我?”
顾意便笑了笑,“不是你说的,有生意要第一个想到你。”
她眸子亮了亮,点头,“你说。”
“我打算把打渔生意做大做强,然后,干货卖到内地,你应该有门路吧。”
郑悦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打渔?你哪里来的船?”
海边船多才是王道,这船不仅是必需品,还是发财树,有船就有资源。
严天和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顾意便笑了笑,带着些神秘,却不说话。
郑悦勉强点头,“好吧,我不问了。”
“我倒是有门路,我手底下有一帮弟兄,就是专门走货的,你若是想卖到内地去,我顺便帮你送了。”
她摇头,“那可不行,占你便宜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吧。”
两人便商量好了。
严天和看了顾意一眼,眸子带着复杂,像是许多话没有说出来。
正好最后一道菜也上了桌,开始吃饭,吃着吃着便顾不上说话了,郑悦觉得停不下来。
这一桌菜,没有重样儿的,却各个都很美味,香味霸道扑鼻,入口咸淡适宜,叫人爱不释口。
吃饱喝足,便要告辞。
郑悦笑了笑,“我好歹是你姐妹吧,成亲那日,记得喊我吃酒。”
严天和看了她一眼,看不清什么表情。
顾意是真的神色不变,依旧是微笑,朝着他们摆手,
“郑娘子,严哥哥,再见。”
郑悦瞧了严天和一眼,冷哼一声,“给你片刻,你去跟你的小妹妹告别吧。”
严天和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两个人便来到铺子门口的角落。
“严哥哥,你有话说。”
严天和面色有些沉静,复杂,“你还好吗?”
顾意点点头,“我很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的神情微微泛起波澜,“这样叫好吗?天天在外奔波不停,你从前何曾这样过?萧景夙堂堂王爷,他不是说喜欢你吗,连庇护你都做不到,你还要求到郑悦头上。”
一连串的质问将顾意问的有些懵。
她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他对我很好,做生意也是我喜欢的事情,我喜欢做,而且我不想什么都依靠他,这成什么了。从前我一直困在内宅,不清楚外面天地的广阔,如今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严天和沉默了。
顾意有些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萧景夙是堂堂王爷?”她说过吗。
他绷着脸,语气从容,“这点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有那么无用?之前装作不认识,不过是不想在他跟前跪拜。”
顾意嘴角抽了抽。
“阿意,他是真心娶你的吗?”过了片刻,他又问。
顾意仰起头,有些疑惑。
严天和道,“我不仅知道他是王爷,还知道他皇帝老子要给他选妃了,皇帝很讨厌厌弃他。”
言下之意,她不过是用来回绝皇帝赐婚的借口。
顾意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严哥哥,我有分寸的,我们打算在一起了,便打算好好过日子。”
竟然知道。
严天和微微有些诧异,头一次看顾意,觉得她很陌生,似乎前所谓的陌生,让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也罢,知道就好,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便好。
顾意笑着道,“严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没有亲哥,你是我唯一的哥哥,不必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严天和感觉心脏隐隐有些发疼,他的脸绷得更近,点点头,半晌才道,“等你成亲之后,我便告诉你一件事情。”
“一定得成亲之后才行吗?”
顾意有些好奇。
严天和点点头,随即抬脚离开,朝着郑悦的方向去了。
如守护者一般,和郑悦一前一后的走在一起。
顾意收回视线,想起萧景夙那日说的话,后日上门提亲,那便是明日提亲了。
明日啊,好似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不知怎么,她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小祖宗,起床啦!”
王语兰隔着窗户喊。
顾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外头天光还没亮,还是太阳没有上升的半夜啊。
她眼睛好疼,好困,于是又睡了过去。
然后,她亲爱的阿娘开始撞门了。
此举,虽然粗鲁但有用。
像是旁边有人在做法事似的,砰砰砰,砰砰砰,顾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清醒了。
“我起来了啊娘!别敲了!!!”
砰砰砰的声音这才停止。
顾意有些生无可恋的开始穿衣服起床。
把门打开,王语兰还在门口守着。
见她开门,王语兰先发制人,“你忘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啦?”
顾意想当面问她温柔的阿娘何时如此粗鲁的念头瞬间打消。
“不就是提亲嘛,阿娘放心,我就算穿个破麻袋去见人,他也不会挑剔的。”顾意很有信心。
“?”王语兰略略皱眉,有些狐疑。
顾意脑子里瞬间敲起警钟,“我的意思是,你女儿那么漂亮,就算披个破麻袋,也美得很。”
王语兰嗤笑,“好一个小不要脸的,如此自恋。”
“阿娘给你准备了一身新衣,再帮你梳一个漂亮的发髻。”
王语兰把她推到梳妆台前坐下,把她的头发散下来,给她梳头,挽发髻。
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容,把新衣裳穿起来。
不得不说,王语兰的审美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如此一打扮,哪怕比不得京城那些高门贵女,也只是多了些简朴,少了些奢侈。
顾意的脸本身就好看,身材高挑,整个人白皙水嫩,晒不黑的体质不知道令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人靠衣装,今天又比平常亮眼太多。
嘉月在一旁不停的吹彩虹屁,“阿姐真漂亮,是世上嘴最漂亮的阿姐,衣裳也真漂亮,阿娘的手艺真好。”
顾意这才意识到,这蛮荒之地的秀娘哪有这种手艺,这件衣服是王语兰一针一线亲手做的。
“阿娘,你费这种心做什么,去外头的成衣店买两件就是了。”
王语兰一脸不赞同,“外面的都不好看,我找不到好看的,还是我自己做得更好看一些。”
顾意便无奈了,心里也暖暖的,像是有个小太阳在发光,暖流流向四肢百骸。
“阿娘你对我真好。”顾意亲昵的靠上去。
王语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是我第一个孩子,不对你好,那可不行。”
嘉月瞪大眼睛,“阿娘,那我呢!”
王语兰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等你长大了,阿娘也日日为你做衣裳。”
嘉月这才满意地笑了。
“好了,去吃个早饭,客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顾意点点头,今天,二郎请假了没去上学,她也请假了,没去上班。
一家子都在家里,等着即将上门的贵客。
二郎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自然要顶在前头,迎客人。
听到敲门上,他便第一个跑出去看。
只是来的人,令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先生啊。
他在县学德高望重的先生啊。
二郎连忙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先生好。”
先生整个人也意外的呆住了,随即才笑道,“顾家二郎,原来这里是你的家啊。”
“老夫今日来当个媒人,替一家有志儿郎上门提亲。”
先生摸了摸自己修长的胡子。
先生身后,还跟着不少礼物,这些都是聘礼啊。
而先生身边,有志儿郎英俊的脸上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笑容。
王语兰连忙招呼他们去大厅上座。
萧景夙朝着王语兰恭敬的行礼,“伯母。”
王语兰的脸都绷紧了,没有露出情绪,冷冷的点了点头。
儿郎忍不住看了看阿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