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一座死城了才对。”沈杳对容景笙道,声音里几分悠闲,“魔气都被察觉了,有什么必要做出有人生活的模样?”
说白了,就是在欺骗,用看似祥和有人气的模样诱骗着路过的人进入这个吞噬场,将他们作为最新的养分。
“说不定,是专门用来钓我们的呢?”沈杳笑起来,眼里都是洞悉一切的样子,“我说的对吧,你在看着我们。”
“真不愧是沈峰主,就算没有灵力还有脑子。只是您这么聪明,为什么没想到我明知实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仍旧敢把你们引进来呢?”有声音幽幽的响起,竟就是方才那个城门守卫,他咧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身上的皮套崩裂,“我只要把你们困在这里就好了,如果能够困死会更好。”
魔族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对于族群的归属感和荣誉感,这是沈杳在认识诡孽那个蛇精病之后意识到的事情,而这个魔族也是这种蛇精病。
“我在魔界主要掌控饿欲,并不是一个多强大的能力,但是困住你们刚刚好。”那个魔族声音很低,转瞬又高昂起来,“欢迎来到饿鬼的地狱。”
四周的场景变了模样,冷风穿堂,旁边的屋舍成了巨大的枯木,街上的行人面黄肌瘦,他们看不到沈杳和容景笙,但是沈杳和容景笙看得到他们。
腹中饥饿欲袭来。
行人们哀嚎着,“好饿啊……好饿啊……”
饿鬼地狱,便是这样。行人们遍地挖掘,松软的土地被翻开也只有森森白骨,沈杳捂住胃部,看到旁边的容景笙也是这般,笑了笑,“辟谷了也会如此吗?”
“师尊,就别闹了,这一处会暂时封禁灵力。”容景笙无奈叹息,“看起来可以走出去,城镇尽头应当就是出口。”
小镇能有多大,从门口到尾部能多少米?但是叠加了名为饥饿的痛苦,便寸步难行,好在沈杳这人一向未雨绸缪,袖子里总是放着些干粮,掰了一些给容景笙,“吃一口吧。”
容景笙接过,摇摇头把干粮放在怀里,“还好,还能撑。”
这边意志坚定着往前走,看不到他们的行人就不一样了,土地扒不出食物,盯上了旁边的枯木,拽下干枯树皮在嘴里嚼得吱吱嘎嘎,树皮啃完了又开始叫饿。
这就是饿鬼地狱,所有人坠入其中都会化成因为食欲而疯狂的恶鬼。
沈杳和容景笙忍着腹中传来的足以让人失去理智的饥饿感往前走,越往前走身边的“人”越接近鬼。
当一切弹尽粮绝,就连树皮都没得吃了,为了活下去,在求生欲和道德之间,会选择什么,要么成为他人的食物,要么成为捕食者。
血液,杀戮,茹毛饮血,然后成为真正的,没有人性的恶鬼。
身旁传来的毛骨悚然的啃食声,隐约飘来的血腥气,无一不是在促进他们腹部的蠕动,刚刚掰开的干粮已经吃进了肚子里,但是几乎没有什么缓解的样子。
血腥气窜入鼻腔,那是比食物更诱人的存在,足以令人失去理智,沈杳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勉强恢复清醒,这才发现看似漫长的时间,她与容景笙居然只走出了不到千米。
一个镇子,能有多大,门口到最后,两千米而已。沈杳这才知晓这饥饿对于一个人有多恐怖,他们所以为的一直在前行,实则也仅是龟速前行而已。
最要命的是,她很饿。
她如今是普通人,对于这地狱的诅咒的影响更是严重,整个人异常苍白,几乎半个身子蜷了起来,胃部抽疼。
“师尊。您看起来状态很差。”容景笙看着沈杳惨白的脸色,“我还有一些干粮。”
“没吃?”沈杳摇头,对于这个行为很不赞同,看向容景笙,“分给你了你就吃。”
“我吃了,没吃完而已。”容景笙摇头,“我毕竟比师尊身体要好一些,师尊吃了吧。还有一段路,之后会更不好走。”
“……”沈杳沉默片刻,接过那一小块食物,咬了一口,剩下的揣回容景笙兜里,“走吧。”
饿鬼地狱,那些“人”已经成了鬼,还能吃什么?
那些白森森的骨头。
如同一场由人到鬼的演变,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和人性,趴伏在地上挖出白骨放进嘴里吮,用自己的牙齿去和坚韧的骨做对抗,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听着令人牙酸,魔音贯耳,再怎么坚定的人也会觉得烦躁。
“好饿啊……好饿啊……”那些鬼嘶喊着,在地上爬行着,眼神没有焦距,不断的叨念着饥饿,沈杳听得难受,只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抽痛起来。
容景笙还好,只是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沈杳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饥饿是人的本能,这种本能在饿鬼地狱不断的被放大,她神色扭曲一下,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就算这样她也神色恍惚。
“饿。”这一声如同禁忌之门被打开,她神色更加恍惚起来,捂着自己的胃,缓缓往地上蹲去,容景笙回头看她,连忙把她拉起来,“师尊,不能蹲下去。”
“我饿。”她神色迷茫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的样子,“好饿。”
容景笙把最后的干粮喂给她,沈杳这才清醒了几分,可是饿鬼地狱越到后面越难走,对于精神来说是莫大的折磨,这点食物顶什么用?
容景笙几乎是强硬的拖行着她走,但是他本身也饥饿,终于有一次没扶住沈杳,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沈杳像是被什么召唤似的,手指颤抖着向地面探去,摸到了一截指骨,她看着指骨,混混沌沌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童年的时候,被阿姨罚跪一整天不吃饭,直到她的父亲回来,如同打赏一条狗一样扔给了她一个包子。
包子泛着热气,她真的很饿,就算这种折辱性的嗟来之食也足以诱惑一个小姑娘,她捧着包子手指颤抖,“好饿……真的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