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陆安栀和半路捞上来的男人谈好了条件。
他用一个防水的打火机,换了陆安栀半袋子压缩饼干。
在野外生存,火源太重要了。
男人一手抓着简易版过滤器往嘴巴里滴水,一边狼吞虎咽一口气把交换来的压缩饼干全部塞进了嘴里。
看起来是饿极了。
这种不要命的吃法,陆安栀看了都想劝劝他,没做成淹死鬼,也别上赶着噎死自己啊。
压缩饼干能这么吃吗?
事实证明,真正能吃的人,生嚼泥巴都死不了。
十分钟后,男人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用一个标准的亚洲蹲杵在陆安栀面前,眼神亮得发光:“哎,还有没有压缩饼干了,再给我来三包。”
“你有病吧,我在逃命,你当我小卖部啊?”陆安栀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碰见的特别多。
被拒绝的男人有点可惜,转身捧了水撩起半长不长的黑发,又顶着脑门上的太阳蹦跶了几下,像只狗崽子一样甩着满身的水。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半晌后,自言自语道:“这他妈飘到哪啦?还能回家吃晚饭吗……”
男人摇头晃脑地伸着懒腰,手刚抬起来,别在腰间的手枪就露了出来。
“……”
陆安栀看了那个东西一眼,呼吸骤停。
立马不动声色地抓住身边的拐棍,以备不时之需。
“喂,你说你逃命,从哪里逃出来的?Z国人?”男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看出了陆安栀腿上有伤,故意蹲下来和她视线持平。
肚子里吃了两份饱,眼神也好了许多,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再次扫了扫陆安栀的脸,忽然轻啧一声:“你这长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哎,你说句话啊。”他有些不耐烦。
陆安栀深吸一口气,用最简单的词语回答她:“我是Z国人,从一个园区里逃出来。”
她抓着拐杖的手越来越紧,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眼前的男人身上有枪,还有打火机,和她绝对不是同路人。
本以为下一秒男人就要掏枪抵着她脑门,恶狠狠地说一句:小样,跟我回园区继续当牛做马。
谁曾想,男人不但没掏家伙,竟然还盘着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夸她:“不错嘛,能从那一片逃到这里,跑得够远的。”
陆安栀吞了口唾沫,反问:“这里是哪里?我还有多远能离开缅北?”
“离开?你想去哪?回你们Z国去?”
你们Z国?陆安栀眼神微闪,他不是Z国人?
不对啊,这国语标准得像翻译官似的,难道是个外国人?
陆安栀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对,我要回Z国。”
“嗐。”男人轻蔑地笑出了声:“真是想不明白,一个Z国能有那么好吗?好多来到这里的人都想回去,我就纳闷了。”
陆安栀瞪了他一眼,坚定不移地说道:“Z国是全世界最好最和平最包容的地方,也是我的家,一个人不回家能去哪?”
男人憋着嘴,眉头越皱越紧,很显然是听不懂陆安栀话里的意思。
揉了揉还在滴水的长发,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懒得理你,我现在要回家吃饭,看在你给了我半袋子压缩饼干的份上,带你一起,去不去?”
“你家?”陆安栀打了个更大的寒颤,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
“呵……”男人冷哼一声:“你以为能逃到这里来就能回国?别开玩笑了,再往南走,大大小小全是当地地头蛇的地盘,贩D,卖器官,做血包的根据地都在前面,而且漫山遍野全是地雷,就你?能走出十里地,我立马把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陆安栀:“……”
一席话说完,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想起昨天夜里那场火拼,好像的确听到了不少爆炸声,当时还在想那些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原来是埋在土里的地雷。
男人看着她惊悚中带了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嘴角勾了勾:“不信啊?那你走走试试。”
前有狼后有虎,陆安栀简直欲哭无泪。
本以为跑了好几天应该能看见希望了,没想到等着她的依旧是绝路。
她活了26岁,还不会坐就没了妈,好不容易念完大学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老爹车祸,直接住在了医院,一身债务像座山一样往脖子上压。
本以为碰上霍知衍是烧了高香求来的大好人,没想到自从和他签了那什么合同之后,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这个倒无所谓了,有钱赚谁不用付出点代价。
但是怎么搞到现在,命都折进来了呀,如果命都没了,钱留着干嘛?
陆安栀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丧。
男人看见她这副模样,竟然笑出了声:“嘿,这就受不住了?不敢往前走了吧,我就说嘛跟我回家去,我们家刚好死了个搞卫生的阿姨,你跟我回去,这个活儿给你干了,好歹也能保住一条命是不是?”
陆安栀仰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古怪的男人。
第一,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也就20来岁,皮肤虽然黑但五官长得很好,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格外熟悉。
第二,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松弛感在这种人间炼狱里,简直太罕见了。
第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他好像没什么太明显的敌意。
如果他是个坏蛋,身上又有枪,根本没必要和自己聊这么多废话。
“你是本地人?”陆安栀硬着头皮猜测道。
“是啊。”男人不太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哎你这人啰啰嗦嗦到底去不去啊,我现在很饿,要回家吃饭,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么跟我走,要么赶紧滚。”
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这种粗俗又很不礼貌的语气,让陆安栀心里冷静了许多。
下意识觉得在缅北,用这种语调说话的人才正常。
“去。”她咬牙应了下来。
不去还能怎样?像个莽夫一样给地雷当引线?
“嗯。”男人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行吧,我妈总说能救一个算一个,我们是养军队的,又他妈不是养饭桶的,哎呀……烦死了,要走赶紧的,不想被炸死跟我一样走水路。”
陆安栀一听要下水,也不含糊,立刻伸手去掏裤子口袋里的东西。
压缩饼干这些都有包装袋无所谓,最重要的还是那几张照片。
从冲锋衣的内袋里拿出来之后,被汗水浸湿了好几回,边角都卷起来了。
她轻轻抚平,用吃剩的压缩饼干的包装纸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谁知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头一歪凑过来看,语气戏谑:“哎,你都快死了还藏着照片啊,是不是你对象……欸?”
男人的余光刚撇了一眼,声音语调立马变了:“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话音一落,陆安栀手里的照片就被抢了去。
“还给我!”陆安栀也不是吃素的,伸手去抢,却因为腿脚不便,一个踉跄和男人擦身而过。
男人的目光从好奇瞬间变得锋利无比,转身抓住陆安栀的脖子,另一只手顺势把腰间的枪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