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竹半晌才撬开颜菀菀的房门。
她将藏在角落的颜菀菀扯了出来:“你做这副鬼样子,就真的输了!”
颜菀菀神色恍惚。
瞧见了是她母亲,她面容又狰狞:“我说过了不该去冒充小神医!现在好了,一切都毁了,全城都知道颜家的少神医是颜心,我只是假冒的!”
骆竹被她气得心梗。
颜菀菀并没有走到绝境,至少军政府那边,还有她的机会。
景元钊的确找过二老爷,想要退亲。
可骆竹让二老爷死活不能答应。
二老爷也知道轻重。一旦答应了,失去军政府的关系,他们会更落魄。
只要他们不退亲,又有“救命之恩”的胁迫,让景督军出面,景元钊还敢强行退了不成?
军政府也有他们自己的顾忌。
骆竹知道景家怕什么。
无非是怕旁人说他们“有恩不报”。
他们不是普通门第。
景家统领军队几十万,驭下严格的同时,也需要赏罚分明。
景督军最怕景元钊落个“恩怨不分”。
只要广城的事不败露,颜菀菀就绝对有机会翻身。
而广城的事,骆竹全部收拾好了,一点后顾之忧也没留。
颜菀菀只需要把自己打扮漂亮,学习些伺候男人、打理内宅的本事,就能坐稳督军府少夫人的位置。
“你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去?”骆竹将颜菀菀拽到梳妆镜前,“你看看自己,看看你自己的鬼样子!”
镜中的她,脸色蜡黄,还没怎么白过来;头发凌乱,神色凄惶。
像逃荒的人。
“我这个样子,钊哥更加不会喜欢我。”颜菀菀愤怒推开她母亲,“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就不该去冒充小神医。”
她恍恍惚惚,内心几乎崩塌。
随着她被景元钊切掉小指,她就再也没办法建立信心。
她害怕。
手指上疼痛,让她刻骨铭心,她一想到景元钊就打冷战。
同时,她仍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尊贵。
两种情绪时刻拉扯着她,她一日日行为诡异。
骆竹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现在,她口口声声怪自己母亲。
骆竹无法忍受,抬手狠狠掴了她一巴掌:“都是我的错?我安排好了一切,让你亲手杀掉颜心,除掉自己的心魔。
你不肯,非要划烂她的脸。结果,给了她翻身机会。她要是死了,颜家的少神医永远是你。”
“我想看她变成丑八怪,想看她生不如死!”颜菀菀厉声道。
骆竹:“你只想要痛快,斩草不除根,才有了你今日的苦果。”
颜菀菀也后悔。
谁知道会这样!
若单单活下来,颜心也未必有机会翻身。
可她救活了督军夫人的弟弟。
颜心的命运,从她成为督军府义女那一刻开始,就改变了。
当时,颜菀菀想要毁掉颜心容貌时,骆竹并没有十分反对。她不太认同,可她也知道女儿这么做的目的。
谁也不长后眼,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听我说,现在还有补救机会。”骆竹说,“你去趟督军府,跟督军夫人解释,就说……”
颜菀菀静静听着,一首在出神,根本没听进去。
她母亲出的主意,没一个是成功的。
如果她不晒黑,也许景元钊会喜欢她,她长得又不丑。
如果她不冒充小神医,她就不会在“救治盛远山”那件事上得罪督军夫人。
因她当时不敢出手,督军夫人至今记恨她,说她不愿意尝试,是怕事,不肯出力。
一步错、步步错,颜菀菀再也不想听她母亲的。
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弯弯绕绕没有用,得用最简单的办法,我才能翻身!”颜菀菀想。
她要替自己打算。
颜菀菀听着她母亲絮絮叨叨出了很多主意,半晌才说:“我最近害怕,像是被魇住了,我要去庙里小住一个月。”
骆竹惊呆:“我说了半天,你还是想逃避?”
“不是逃避,而是以退为进。现在去庙里小住,就说替督军夫人祈福。”颜菀菀说。
骆竹:“菀菀,这没有用,你听姆妈的话……”
“我听!你让我先缓过来,我这口气没缓过来,什么事都做不成。”颜菀菀说。
骆竹无法。
她按捺住性子:“那我陪你去。”
“家里一堆事,你哪有空闲?我自己去。”颜菀菀说,“姆妈,你让我喘口气。把我逼死了,咱们一起鸡飞蛋打。”
骆竹:“……”
首到这一刻,骆竹体会到了女儿对她的怨气。
明明颜菀菀自己也想要出人头地,骆竹才这么用心栽培她。
现在,颜菀菀一次次失败,就把过错都推给骆竹,怪母亲逼得她去攀龙附凤。
她的出丑,都是她母亲的错。
孩子太过于娇惯,就会很自私,只替自己着想,完全忽略母亲的付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
骆竹也有点恼,赌气不想管她了,便同意了:“那你自己去。”
到底不放心,“带上几个佣人。”
颜菀菀道是。
翌日清晨,颜菀菀带上一个粗使婆子、一个女佣,去寺庙小住。
寺庙的后院,平日都接待上香祈福的女客,有好几处院落,都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颜菀菀选了一处住下,给了一大笔香油钱。
她才住下,安顿好自己的婆子和女佣,就下山去了。
两个佣人不敢去告诉骆竹。
颜菀菀和骆竹母女情深,颜菀菀暗示,这是她们母女一同的筹划,让佣人不要走露风声。
佣人自然不敢。
颜菀菀悄悄回城了。
颜心这段日子挺忙。
她成为督军府的义女,却拒绝了宜城权贵们的结交;她成为青帮的香主,也不在帮派内走动。
可她拿回了她的“少神医”名头,医药同行拜访她,她一个个接待。
她的心情也很好。
有些同行本着质疑、找茬的目的来见她,几番交谈,都对她心生钦佩。
她小小年纪,各种医案、药方随手拈来,光这份记忆力就令人震惊。
同行都认可她是少神医。
颜心最不喜交际的,劳心又劳力。她这段日子很明显疲倦极了,可心情很好。
张南姝来看她,说她:“你之前像头顶了一座山,现在没了,看着你的眼神都轻盈不少。”
颜心失笑。
周君望和舅舅也来看过她,恭贺她终于得以正名。
景元钊是最后一个来的。
他赶回来的时候,是一个黎明,天色尚未大亮。
颜心睡得很沉,都没听到他敲门。
等她睡醒,房内多了个人,吓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