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的声音洪亮,别说是公堂上了,便是外面围观的百姓,凡是在近处的,都听得清清楚楚,远处的人就算听不清,从旁人口中也能听到复述,知道里面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张顺之妻王氏,跪在那里,张了张嘴,随后,闭上嘴,点了点头。
她这个动作,外面围观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蓝玉很满意,成,能点头就成,外面的人也看得很清楚了吧?
他可是没给这个王氏动用刑具,没逼供,是对方自己点了头承认的!
蓝玉也点了点头,道:“好,你同意便好。”
随后,示意那三个仵作,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张顺的真实死因。
三个仵作中年纪最长的那个开口,说出了张顺之死,并不是因为身上的刀伤,而是因其头顶被扎入的钢针。
嘶!
外面围观的百姓,凡是听清了仵作这番话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钢针!
怎么可能!
他们望向王氏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若张来真酒后发疯砍死了张顺,根本没必要在砍完张顺之后,给张顺再头顶扎根钢针啊?
前面的乱刀砍人,就足够让张来被定罪了,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这样的隐蔽举动,毫无意义。
但若是推翻是张来杀人这个结论,如果张顺是死于他人之手,是故意栽赃给了张来,那么,前后矛盾这件事,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这个王氏,该不会是有了什么奸夫,想要趁机杀了张顺这个丈夫吧?
就连人群中的张姓族人,也都忍不住了,有人直接挤到了前面,对着蓝玉叫道:“钦差大人!请一定要给张顺报仇啊!不能放过真正的杀人凶手!”
还有人叫着:“王氏!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杀了顺子?”
王氏跪在那里,整个人都呆了。
片刻后,她就有了反应,疯狂摇头,沙哑着嗓子喊着,要让钦差大人查明真相!
她更是喊冤,此事不是自己干的。
看她有些受打击的神情,与想象中的心虚、畏惧的样子既然不同。
蓝玉好歹也是审过不少案子的人,这一看,就觉得,这里面不会还藏着其他事吧?
这个王氏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谋害亲夫之人。
不过,对方显然也是藏着掖着,有什么别的隐情。
因着现在王氏也有了嫌疑,蓝玉是完全可以对其用刑的,蓝玉啪地一声,一拍惊堂木,冷声说道:“王氏!你还不速速招来,到底是何人杀死了你的丈夫!”
王氏咬了咬牙,抬头看了一眼蓝玉,在与对方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蓝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道:“拦下她!”
结果,王氏却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一头就撞在了旁边的一个石头刑具上,这一下,就撞出了血,倒了下去。
嘿!
蓝玉气得差点拍大腿,是站在门口维持秩序,或是站在他身侧,又或是在更外面维持着秩序。
因为他带着的都是亲兵,并不怎么会衙役的差事,所以县衙的衙役们才没有被蓝玉给替换了。
结果,还不如替换了呢!
这些人,真是废物!
连个妇人都拦不下!
蓝玉甚至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故意不好好办差?不然为何这点事都办不好?
幸好他带着军医,军医就在后面候着,随时待命。
随着蓝玉的一声令下,那名军医立刻跑出来,先是检查了一下,确认王氏没死,只是受伤昏了过去。
但脑袋上有了一个窟窿,血往外流,若是不好好医治,还是有可能感染而死的。
军医给王氏止了血,上了药,包扎了伤口。
人昏迷着,也没办法继续审问对方了。
蓝玉冷着一张脸,让人将王氏给抬了下去,看守了起来。
剩下的人,他依旧是依次问了一遍。
因着仵作给出的结论,住在张顺家的邻居也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当日听到的声音。
当他们的证词,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如果张来真的没动手,没杀人,那他们的证词就有用了,起码能证明,当日还有其他男人出现在了张顺家。
县衙里原本的仵作,也签字画押,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蓝玉又问了张顺所在的张氏一族的族人,张姓族人倒是给出了供词,证明张顺与王氏这对夫妻,在他们接触过程中,并未发现有什么矛盾,关系一直挺好。
他们也说了,张顺并无什么仇家,无论是在族里还是族外,都人缘不错,虽然不是商人,但也因为救过一个人商人,与外面的商人有过关系。
蓝玉心里一动,详细问了几年前张顺救人这件事。
张顺救人,在六年前,那时候张顺刚刚成亲没多久,是跟着族里的人出了一趟远门,好像是陪着人去探亲,走过水路,就是在水路上,遇到了被水匪截杀逃掉了的一个商人。
若不是张顺相救,那个商人受了伤,还泡在水里,肯定要筋疲力竭溺水而亡了。
因着张顺搭救,对方后来还养好了伤,与来寻这名商人的家仆相遇,顺利归家。
蓝玉听着这个故事,忍不住点头,心想,这个张顺的确是个好人啊。
他又问道:“这个被救的商人是做什么的?”
被问到的张姓族人回道:“回大人,草民也不知他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只知道他好像姓……哦,读了,姓孟!”
姓孟?
蓝玉微微一挑眉,这个姓氏,他好像在不久之前听到过?
回想一下,是了,姓孟,孔十八养在外面的女人,不就叫孟涟漪吗?
这个孟涟漪的孟,与张顺救了的孟姓商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蓝玉隐隐觉得,这两个孟,有一定概率是一个孟。
两个孟,还是一个孟?
不过,无论是哪个,都需要后续的调查。
所以蓝玉神情不变,又问了一些问题。
问了一个遍后,信息琐碎,并不能证明什么。
蓝玉再次传唤张来,这次张来一到,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他上一次被传唤的时候,盯着他看的人,那都是厌恶的,痛恨的,觉得他该死的。
但他这一次被带过来,能明显感觉到,有一部分人看他的眼神,竟是带上了一丝同情?
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