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海燕眨了眨眼睛,这会儿有些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想不通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华年集团和长兴合作成立东州华年医疗管理有限公司,华年集团拥有了股份,也就拥有了这里的支配权,巍山岛医院最终何去何从好像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谭海燕告诉许纯良,昨天她回去开会,市里派出工作组入驻长兴,调查医护人员反映的那些问题,目前来看大家并不是对改制有意见,而是对改制后他们的身份有顾虑。
许纯良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别看今天闹得欢,日后给你拉清单,医护人员这起闹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以赵飞扬的智慧,他不可能盲目推进改制,更不可能在经济问题上栽跟头。
此前反应他生活作风问题,还不是平稳渡过了危机?而且在这次集体抗议之前,他就已经公示了个人财产,这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怕查,也禁得起查。
这次工作组入驻长兴,大家本以为是冲着赵飞扬来的,可很快大家就意识到这次的风向有些不对。
首先证明了赵飞扬在经济上并无任何的问题,赵飞扬的实际财产和他之前公示财产相符,他没有任何的贪腐行为。
但是工作组接到了另一起举报,这起举报是关于书记陈兴安的。
陈兴安违规操办其父丧事问题。前年五月,陈兴安在操办其父丧葬宜期间,违规接受十五名下属工作人员吊唁金两万余元。
陈兴安怎么都没有想到工作组会查到他的身上,而且他父亲都去世两年多了,这笔旧账在这时候被翻出,肯定是有知情人蓄意为之。
上级勒令陈兴安退还所有吊唁金之后,还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这一板子打得不可谓不重,陈兴安本身就是分管党群工作的书记,虽然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被拿出来做文章的,陈兴安还是第一个
事发之后,向来好脾气的陈兴安,气得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当晚心脏就下了两个支架。
因为陈兴安现在的处境非常敏感,过去见到他低头哈腰的那帮中层干部没有一个敢主动去探望他。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陈兴安大势已去,他本身就是即将退休之人,据传这次长兴医护人员公开抗议就是他带头组织的。
赵飞扬已经平安过关,接下来他很可能会跟那些带头抗议的人慢慢算账,陈兴安的事情就带有以儆效尤的意思,这种时候,谁还敢公开向陈兴安示好?
第一个探望陈兴安的人是院长赵飞扬,赵飞扬没有让人陪同,一个人过来的,给陈兴安买了一束鲜花。
陈兴安坐在病床上,还是觉得内心堵得难受,心内科主任秦国明告诉他,他冠状动脉左前降支堵了百分之八十五,已经下了两个支架,目前心脏供血良好。陈兴安却觉得自己的症状毫无改善,秦国明说他是心理上负担过重和生理无关。
陈兴安装出客气的样子「赵院,你工作这么忙怎么还过来了呢。」
赵飞扬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亲切笑道∶「陈书记生病了,我怎么能不过来呢,我也没什么事情,这两天就是配合工作组调查。」
他把那束花放在床头柜上,特地留意了一下,陈兴安的床下干净净,没有任何其他的礼品,证明目前少有人过来探望。
人就是如此现实,你以为你站在正义的一方,你以为你在为职工的利益而战,你以为你会被大家所感激所拥戴,你大错特错!
拥戴你支持你,是因为他们认为你能够带给他们好处,你能够帮他们说话,当你失去价值的刹那,所有人都会离你远去。
陈兴安甚至想,如果自己这次因心肌梗塞猝死,估计来吊唁的都没有几个,这帮知识
分子太现实了,自己选错了谋事的对象。
赵飞扬并不是来看陈兴安笑话的,他甚至有些同情陈兴安,如果被查出问题的那个人是自己,他也会遭遇和陈兴安同样的下场,领导对体制中的世态炎凉本应该比普通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更坚定了他离开体制的决心,只要不忍痛做出切割,以后这样的麻烦事还会源源不断。
陈兴安招呼赵飞扬坐,赵飞扬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一老一少两位搭档突然都沉默了下去,陈兴安不说话是因为他对赵飞扬无话可说,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这次被举报和赵飞扬有关。
赵飞扬不说话是因为他在考虑应该从何说起,虽然来的时候想得很周全,但是见到陈兴安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枝头万木春。
时代的发展不可逆转,公立医院改革势在必行,陈兴安为代表的老一代干部也必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赵飞扬认为这次的事件并非是陈兴安对自己的不满,真正的原因是他对变革的畏惧,他已经没有勇气去为长兴奋斗,没有能力进步却害怕别人进步,这样的人已经成为了长兴发展的绊脚石。
「感觉怎么样啊?」赵飞扬率先打破了沉默。「还好,秦主任说,我来得比较及时,不会留下后遗症。」
「那就好。」赵飞扬的脸上浮现出公式性的微笑∶「同志们都很关心你,都期待你早日恢复健康,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陈兴安对赵飞扬的这句话存疑,首先赵飞扬自己就不期待,医护人员集体抗议的事情并没有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赵飞扬的应对措施及时而有效。
抗议引起了市里的重视,第一时间派驻了工作组,但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赵飞扬没有查出问题,反倒是书记陈兴安的那笔陈年旧账被翻了出来,搞得他狼狈不堪。
赵飞扬道∶「职代会会提前召开,还等着陈书记主持呢。」
陈兴安并没有感到意外,涉及到公私合营,涉及到股权分配,必须要经过职工代表大会,还要走一下投票的程序,但是陈兴安对结果已经不抱希望,他意识到自己选错了对象,赵飞扬只是这次改制的执行者,却并非决定者,自己这次看似维护大家利益之举,得罪了不少人。
悲哀的是,他们这次的抗议行动非但没有起到阻止长兴改制的作用,反而加速了改制的脚步。
陈兴安道「我的身体情况看来是不允许了。」
赵飞扬道「陈书记想辞去职务?」
陈兴安愣了一下,自己可没有说过,赵飞扬是在提醒自己吗?自己无疑已经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飞扬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真是有些心力憔悴,这两天我反复在想,为什么大家会对我产生这么多的质疑?为什么我一心为长兴付出却得不到理解?别人为什么说我吃官饭攒私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陈兴安静静望着赵飞扬,他开始意识到赵飞扬想做什么。
赵飞扬道∶「我已经向领导提出申请,正式辞去公职。任何变革都会有人牺牲,我若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别人就会质疑我的勇气。」
陈兴安淡然道∶「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想过辞去公职,我也没有你这样的魄力和勇气。」
他的内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赵飞扬竟然做出了辞去公职的决定,他的出发点也许是为了改制,但是绝不可能没有私心,从他辞去公职开始,他就明确选择了阵营,无论他嘴上说得再大公无私,以后可能也只可能从华年集团的利益出发。
陈兴安不得不佩服赵飞扬的精明,失去了公职的羁绊,他就不会继续受到体
制的约束,赵飞扬应当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他有这想法绝非一日。
陈兴安道「改制真得会让长兴变得更好吗?」
赵飞扬充满信心地点了点头「一定会!」
陈兴安抿了抿嘴唇∶「长兴这么多员工的利益能够得到保障吗?」
赵飞扬道∶「关于这件事你应该清楚,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所有员工的利益都可以得到保障,身为长兴的院长,我当然要捍卫他们的权益。」
陈兴安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飞扬道∶「陈书记或许和我的想法有所分歧,但是我们在一点上是相同的,我们都希望长兴越来越好。」
陈兴安望着窗外,叹了口气道「希望吧!」
大恒集团华东区负责人张恒阳一早就来到了湖山镇政府,最近一段时间书记孔祥生明显收敛了许多,几次交锋受挫之后,他意识到梅如雪的后台深不可测,完全放弃了和她争功的想法,有什么事情都推给梅如雪,这次也不例外。
一片绿叶无论如何努力也夺不去鲜花的光彩,他注定只能负责陪衬。
张恒阳也看出了玄机,所以现在过来基本上都是去直接拜访镇长梅如雪,干脆绕过了书记孔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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