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璇并没有在撼天城久住,第二日便在两位死士的护送至下离去。
至于齐衡的发妻唐锦与少年齐陵武,则留在了撼天城中。
一行人此刻都挤在洛毅那间老宅子当中,少女苏清秋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的,此刻坐在墙头上,晃荡着白藕一般的双腿。
“喂,我听说那位宿皇送了你一处行宫?”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搬家啊!你这小地方,挤死人了!”
洛毅叹了口气,他虽然接了那道赏赐,但实际上并没有打算搬进去。
但现在看来……
不搬家真不行了。
任缥缈、洛萧、苏清秋。
墨黎、洛麟、红颜。
唐锦、齐陵武。
再算上洛毅自己,这么多人的确需要一栋大宅子。
“走吧。”洛毅叹了口气。
景天阁的梧桐院虽然也能入住,但是却住不下这么多的人。
洛毅与洛萧走在最后方,洛萧抬头看着这些人,脸上多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小毅。”
“嗯?”
“你有没有想过,是时候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洛毅一愣,他摇了摇头:“不曾想过。”
洛萧看着这些人的背影,缓缓道:“应该想想了,你不可能永远孑然一身。”
“就算你没有野心,可天下大势这双看不见的手,会一直推着你向前走。”
洛毅也抬头望去,他忽然陷入了沉默。
是啊,除了这些人,隐风楼中还有婢女小婵,隐族女子胡桃,白惊梦喜元等人。
就算自己永远身陷风波,东奔西走,可他们呢?
洛萧忽然拍了拍洛毅的肩膀,“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凡事欲速则不达。”
洛毅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某件事,这件事他一直都想问一问洛萧,只不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一直没有时间去询问。
只不过还不等洛毅开口,洛萧似乎就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了。
洛萧洒然一笑,“放心吧,我洛萧就只是洛萧,过往之事,就让它过去吧。”
洛毅想问的事情,其实是洛萧的身世。
当年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在得知了镇族以及洛天宸的一些事情之后,他忽然发现,如此一个“杀兄弑父”的洛天宸,怎么可能一直留着洛萧的性命?
而且在洛毅得到了洛仙精血之后,冥冥之中,他发现洛萧……似乎并不是镇族中人。
只不过就像洛萧说的,过往之事,就让它过去吧。
众人来到了那处行宫,的确是称得上富丽堂皇。
行宫占地极大,宛若一座小城,行宫之内亭台楼阁林立,湖心畔轩榭廊舫。
莫说是住下八九个人,便是八九十个人,也完绰绰有余。
少女苏清秋双眼冒光,一溜烟就跑进这处行宫之中,看样子是去挑选房间去了。
任缥缈的视线缓缓投向了一处湖心亭。
洛毅则是带着唐锦与少年齐陵武,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偏房。
母子二人长途跋涉,想来也是喜静不喜喧哗。
唐锦眼神复杂的看了洛毅一眼,她犹豫片刻,轻声道:“少帅,当真要收水生为徒?”
洛毅沉吟片刻,说道:“其实……我并不希望他拜我为师。”
洛毅忽然叹了口气,“修行之路,一旦踏足其中,往往身不由己。”
“我不希望他入此乱世,只是……”
洛毅望向唐锦:“虽然洛天宸曾下过谕旨,只不过他的旨意大可以不去理会。”
“若是嫂夫人希望水生安安稳稳度过此生,我会保证他此生荣华富贵。”
“若是嫂夫人希望水生登山修行,我也定会倾囊相授,只不过这条路……”
洛毅没有说下去。
其实在洛毅的心底,是不希望水生走上这么一条路的。
尔虞我诈,你争我夺,虽说大道登顶证得长生,同样是一件快意壮举,可一路走来,洛毅所见只有殷红鲜血与阴诡算计。
唐锦咬了咬嘴唇,身为人母,她当然也不希望自家孩子踏上一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道路。
可是……
当初齐衡留下过训言,若有一日他真的遭受不测,水生必须要跟着洛毅。
要么拜其为师,要么拜其为义父。
其实这件事,洛毅也知道,当初齐衡是死皮赖脸,非要让洛毅收他儿子水生为义子。
只可惜,齐衡再也看不到今天这一幕了。
唐锦也在犹豫,半晌,她拉起少年的手,将其带到了一旁,母子二人低声细语。
洛毅站在原地,安静的候着。
片刻,唐锦牵着少年的手,缓步走到洛毅身前。
唐锦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言语郑重道:“我身为人母,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我不希望今日因为我的一己私念,让他在不久的将来心声怨怼或是后悔。”
“他总是要有自己的路要走,况且我也不想违背他父亲的训言,所以……”
唐锦牵着少年齐陵武的手,让他站在了洛毅的面前。
“这条路,我会让他自己选择。”
“无论他怎么选,我都会支持他。”
不知不觉间,唐锦便红了眼眶,她轻轻松开了少年齐陵武的手。
“我去帮他收拾一下房间。”
说完,唐锦赶紧转过身,她伸手掩面,快步离去。
她担心自己若是再走的晚了一些,便会后悔。
洛毅看着妇人的背影,少年齐陵武也扭头看向自己娘亲。
洛毅在心中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转头望向少年齐陵武。
齐陵武此时也恰好扭过头望向洛毅,洛毅低头,齐陵武仰头。
洛毅微微一笑,“是第一次来撼天城吧?我带你走走?”
齐陵武眨了眨眼睛,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随后重重点头!
一大一小,缓步走出这处行宫,走在皇城小巷之中。
或许,就连洛毅自己都没有发现,或者他自己也忘记了。
当年,洛天宸也曾带着他,走在洛朝皇都的街巷之中。
母亲颜秋怡拉着他的手,将他交到了洛天宸的手中时,也曾涕泪满襟。
夕阳西下,两道人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