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桌上的人都喝趴下了。
拂晓也躺倒在灵羽的腿上,嘴上还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
火炉已经快烧烬,锅中只有几个温吞的水泡时不时冒出。
这些青城山弟子,平时斩妖除魔的时候风光无限,现在七横八竖在这个凉亭,看起来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灵羽掐了个诀,把寒露霜气阻挡在凉亭外,免得他们明天一早起来个个头疼欲裂。
她把拂晓扶起来,放在了凉亭的长椅上躺下。
杯中还有最后半口酒,灵羽仰头喝尽,放下杯子后就离开了。
她没想到的是,刚走出藕田就看见了文静禅。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看见灵羽的时候神情却很淡然:“走吧,回去睡觉。”
“你怎么来了?”灵羽问他。
文静禅不知道该怎么说。
青字引响后不久,他就到这里了。
不过他一直没有过去,打扰他们的相聚,他隔着藕田里的和叶,看灵羽和曾经的同门饮酒交谈。
她全程没说几句话,只顾喝酒和吃饭,偶尔也会点点头。
也许看起来她和周围有说有笑的人根本无法融入,但文静禅觉得,她不介意这些人在她旁边吵吵闹闹,其实就是很享受与大家相聚。
“算了算了,”灵羽忽然又说,“来就来了,回去吧。”
文静禅这才发现,她好像也有点醉了。
灵羽的眼神依然清亮,但她如果是清醒状态,就不会在说算了的时候摆手。
她平时说话,很少有肢体动作。
看她临走还不忘掐诀,文静禅差点以为她没醉。
“那你能走吗?”文静禅问。
灵羽抬头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变成了一只小黑鸟,准备往回飞。
文静禅虽早就猜到了是她,但此刻灵羽真变出当初的样子,他还是愣神了。
自她不告而别已经过去一千七百年,他总算又见到了自己的小乌鸦。
灵羽摇摇晃晃飞了一小段路,身体就失去平衡朝藕田里栽过去。
文静禅隔空一抓,把灵羽拉回了自己手心。
年幼时他带着灵羽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如今她还不如他的巴掌大,一只手就能托住。
文静禅低头看着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真好,久别重逢。
他带着灵羽到了天门关内,在青城山的灵脉旁打坐纳气。
本该静心凝神的文静禅,此刻只顾着用一根手指去顺灵羽翅膀上的羽毛。
他感觉灵羽现在看起来,比千年前好像精神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踏上修行之路的原因。
又或者是因为她在剑阁山收了拂霜的灵根。
希言真人抱着一卷古籍出现在天门关内,他的神色有些许匆忙,看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
“真君,”希言真人踏着台阶走到文静禅身边,“老朽近日观天象,见有星辰异动,遍查摘星楼后找到了这个。”
他把那卷发黄的古籍递给文静禅,这书十分有年头,若不是有一缕神力附着其上,应该早就化作灰烬了。
摘星楼比青城山的宗门还要更有些年头,那本是祸月官在人间的历劫地,后来她盗走紫薇天火,也是存于此处。
摘星楼比青城山的宗门还要更有些年头,那本是祸月官在人间的历劫地,后来她盗走紫薇天火,也是存于此处。
日守神收回紫薇天火时,给摘星楼留下了一点火种,太一宗擅长炼制丹药,与此脱不开关系。
只是这段往事知之者甚少,并且偷盗神火也不是十分光彩的事情,所以传闻也寥寥。
文静禅接过卷轴,展开后令其浮于半空。
这书上半个字都没有,只画着一幅画,画面中间有一颗紫色的星星,天空下是如炼狱的人间。
希言真人指着那颗星星:“近日星象中,就是它亮了起来。”
“真君,人间恐怕危矣。”
图上所绘,河川倒流山石坍塌,完整的大地四分五裂,海水越过石峡卷走草木生灵。
而一切的一切中,只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安全的。
明净山。
菩提树不知所踪,明净山也已经不存在,奇怪的是那里有座高塔拔地而起。
文静禅从未在任何书籍上看过关于这座塔的记载,半个字都没有,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高塔穿过了穹顶上的云层,似乎直直地插入了神霄之中。
如果此塔通天,那应该是件好事才对,为何地界又是如此生灵涂炭的模样?
希言真人在祸月官的书架上找到了这个,原本他没有打算找文静禅。
是他看着看着,发现高塔就在地图上明净山的方向,才来找他的。
“这是预言吗?”文静禅喃喃自语。
他抬头注释着这幅画,里面的信息也许很多,但此时的他参不透,就捕捉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真君自当飞升三十三重天,”希言真人说,“可若未来地界生灵注定无辜受难,还请真君相助一二。”
文静禅收起画卷:“自然。”
得他承诺,希言真人悬着的心松缓了几分,但始终还是惴惴难安。
“真君可有头绪?”希言真人问。
文静禅如实摇头:“我也没见过这颗星辰,至于画卷所绘末日之景,也许与高塔有关。”
“那明净山呢?”希言真人追问:“山中可有何处与这画中有关?”
倒还真有:无相渊。
但文静禅没有告诉他。
画卷中,地心的岩浆迸发出来,从高塔脚下漫向三川四野,看起来跟无相渊似乎是有关系的。
文静禅以前只知道无相渊的阵法绝不能解开,其中封存的那把剑,足以摧毁整座山。
而下方的地脉,更是容不得半点疏忽。
如果大阵松动,明净山是一定会荡然无存,没想到似乎还会让整个地界四分五裂。
文静禅没有回答他,而是开口讨要古籍:“真人要是不介意,可否将画给我?”
希言真人拱手拜礼:“望真君早日查清原委,以便天下修行者共商对策。”
地界生灵不止凡人,还有妖魔魅灵,若画中确为将要降临的灾祸,恐怕是令众生覆灭的大劫。
文静禅握着画卷,陈旧的纸张已十分毛糙硌手,他低头看着它。
莫非这一劫,就是他飞升的最后半步?
公离权: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