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灵羽从黄泉渡口回来,人间又过了好几个春秋。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家卖纸钱香烛的铺子。
文静禅发现这家店,就是灵羽带自己去的那家。
本以为她会拿着东西上山去祭祀,结果灵羽走到沧江边上就停步了。
她就在河岸边上点燃买来的东西,火光映照在她脸上,也倒影在她看向剑阁山的眼睛里。
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开始形状还很模糊,随着纸钱越烧越多,她的样貌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拂霜,年轻的拂霜。
“师妹,”她在水中开口说话,“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灵羽闻言转过身,看向水面的倒影。
拂霜还是笑吟吟的,只是脸上有泪滑落下来:“我为救你修为尽失,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水中的影子迅速衰老,拂霜笑得越来越惊悚:“你是不是嫌我老?是不是嫌我丑?”
灵羽没有回答她,水面上有水柱升起,带着那个影子慢慢有了形状。
年迈的拂霜从水里蹒跚地走过来,她似乎想要伸手抓住灵羽:“你怕我,你知道你对不起我!”
她的脸和身体又扭曲起来,骨骼和血肉迅速重组,又变成了年轻的模样。
“师妹,你也更喜欢我年轻的样子吧?”她试图拉住灵羽的手,“把你的灵根和修为都给我,我就能变年轻了。”
“好不好?我的小师妹。”
灵羽没有收手,任由她拉着自己。
她冷漠地看着眼前人:“你怎么敢用她的脸?”
灵羽手上用力一握,死抓着她不放开。
玄弋的真火从灵羽的手镯里窜出来,环绕着假拂霜燃烧。
她的脸越来越扭曲,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人形。
“师妹,我好痛,”拂霜凄厉地惨叫,“救我,师妹!”
灵羽的手还抓着她,怕的就是这个假拂霜吃痛逃跑。
“你不是要我的灵根吗?”灵羽更加用力地拉住她:“你不是要我的修为吗?”
“你怎么不拿啊?”
灵羽眼前的人形被一张巨大的嘴瞬间撕裂,地龙腥臭且丑陋的身体窜出,朝灵羽直面扑来。
“鸿蒙两仪!”文静禅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器。
一道似虚幻似真实的太极图在灵羽的面前张开,顶住了地龙两把长刀一样的口钳。
“你什么时候来的?”灵羽终于看见了文静禅。
他一时半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灵羽,自己其实一直跟着她。
好在地龙及时做了些事情,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
灵羽眼看着这条恶心的大虫,用它那条沾满粘液的舌头幻化出拂霜的样子。
“师妹,我救了你的性命,”拂霜笑地诡异而妖娆,“你怎么就不愿意把你的修为都给我呢。”
春山笑倏然出现在灵羽手里,她真的觉得太给这条蚯蚓面子了,它才敢如此挑衅自己。
文静禅没来的说什么,就看见灵羽从太极图中冲出去,双手握刀高举至头顶。
寒光一闪而过,地龙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舌头被切了。
地上的舌头在扭动之中,从拂霜的上半身变回了猩红的一团肉。
它痛得后退数丈,正好口钳能够合拢,将灵羽拦腰切断。
但它依然没来得及。
文静禅的鸿蒙两仪应他所召,在天空中化作一把长枪,自云海降下来,将它的脑袋钉在了乱石里。
法器命中后立马就消失了,血液和粘液从那个窟窿里涌出来。
地龙的脑袋重重地栽在地上,只剩下沧江里的身体还在蛹动。
灵羽顺势翻身到了它的头顶,两刀斩落了它的口钳。
都已经这样了,它居然还不肯放两人走出幻象。
文静禅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它不是不放我们出幻象,是它也没有能力掌控制造幻象的那股力量了。”
一条蚯蚓,三百年修不出这幅样子。
文静禅只知道它定然借助了什么东西,却无法得知到底是什么。
目前的情况,让他更加确信这地龙不是靠自己修炼的。
“在它身上吗?”灵羽问。
文静禅闭上双眼,额头间的法印亮过一瞬够又再睁开,他扫视过地龙岸边和江里的身体。
“在那。”他伸手指向剑阁山的顶端。
灵羽扔出手镯,玄弋从中腾飞出来,她跳上神鸟的后背,驱使它带着自己飞向山顶。
春山笑先行一步,飞到剑阁山正上方的云海上就停滞了下来。
“神元为引,血肉为祭,”灵羽站在神鸟上于烈风中念咒,“杀身裂魂,无可赎渡!”
春山笑在一声嗡鸣后迅速变大,远远看起来像是一把天神落下的罚罪之刀。
灵羽伸臂一指,天空中的长刀随即落下。
这一刀把剑阁山顶劈出了一线裂缝,山石碎裂之声传出去千里。
春山笑从弥漫的尘土中飞回来,被灵羽一把抓在手中。
她提着刀,垂眼冷漠地看着大蚯蚓在江水中翻滚。
它的身形越来越小,江水的波涛却越来越腾冲。
周遭的幻象也再撑不下去,随着剑阁山上出现的裂缝一起碎裂。
江水滔滔,大地动摇,鸟雀惊起,凡人四处奔逃。
成了。
灵羽转身看向文静禅,虽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她却感觉得到他也在看自己。
幻象分崩离析,灵羽和文静禅摆脱束缚,在真正的剑阁山上睁开眼。
文静禅还搂着她的肩膀,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眉心。
清醒后他似乎有些慌乱,连忙放开灵羽,眼神不安地游动着,东看一眼石头西看一眼树木。
“师傅,你看。”灵羽指向剑阁山顶,那里竟然也出现了一道裂缝,将山顶一分为二。
“去看看。”文静禅正愁没有事情转移注意力,当即就带着灵羽出现在了一线天之下。
刀锋劈开的岩石非常光滑,山石下抬头只能看见一线青空,地龙之前就是将助它修炼的东xz在此处。
灵羽看见了一样熟悉的东西,她停步在这荧紫色的光亮前。
“这是……”文静禅看着悬在这里的东西,“脊骨?”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没想到是一段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