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鳞片
符文交错,宝珠镇压,若无其他灾祸,这个阵法能保博学楼在此处千万年不变。
灵羽想,如果这个阵法能用鳐鱼目做阵心,那山门的阵法,是否也是什么瑞兽的身体一部分。
她本来想问文静禅的,又想起来他已经说过不知道了。
“这个守阵,”灵羽换了个问题,“是你下的吗?”
文静禅点点头然后说道:“山门前的不是我,我只能补阵。”
“山门守阵若能阻挡外人进入,”灵羽问,“是不是也是需要用本身就具有防御力量的东西做阵心?”
当年那个笼罩整个三清域的守阵,又是用的什么做阵心呢?
文静禅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窥探山门前用什么做的阵心。
他只管定时查验明净山的各类阵法,有缺补缺有漏补漏,其余的事情鲜少过问。
要是这么说的话,她的猜测也有几分道理在。
灵羽的眼神又回到了那张图纸上,它离避水珠太近,光芒刺得她无法看清图纸上的东西,只能看见一张纸。
“那是什么?”灵羽问。
“漆昊真身画像。”文静禅回答道。
这个名字像一声尖锐的鸣镝,在她的头脑里炸开,很久没有听人提到过这两个字了。
第一次听这两个字,是她挚爱之人所说。
他说因为她生来就是漆昊,注定要撞断明净山,使天地倾覆。
所以他是来杀她的。
如今再听,灵羽心中如有滔天的海浪在翻行,重重地拍打着岸边礁石。
前尘往事太过于久远,以至于她都快要习惯这种当废物的日子了。
“怎么了?”文静禅温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灵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文静禅的眼睛问:“你见过吗?”
文静禅点点头:“见过。”
他也不太清楚博学楼的顶层怎么放着这样一张画,更不清楚为什么画上的图案像是碎片一样。
漆昊的每一个部分好像都被分开了,首似凤,却不与脖颈相连。
双翼有遮天之相,却被划至图纸两侧,做半环状似有护佑之意。
身如麒麟,背覆长羽,腹部的鳞片被拔尽,堆在它身前。
长尾如蛇,细且尖,尾端有刀口般锋利的弦月回钩,但也光秃秃的,没有鳞片覆盖。
它的腹腔也被一条长口打开,没有鲜血流出,按图纸所绘之意,应该是指它内脏全无。
这图纸文静禅也只在第一次上顶层的时候看过,那时候他年纪也不大,看完只觉得恶心。
为此,他还曾经好几天吃不下饭。
一切熟肉摆他面前,他眼前都能幻化出血淋淋的屠杀场景。
见他神色不怎么好看,灵羽还以为是漆昊真身不在他的审美点上,让他觉得丑陋。
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
当年她用原身飞到三清域时,大家见她就都是恐慌和厌恶的表情。
估计在别人看来,她的确是不堪入目的。
“等等,”灵羽突然想起来个问题,“避水珠离体太久,鳐鱼不是还会生出新目吗?”
她要是没记错,鳐鱼的眼睛离开本体以后,长出新眼睛来,这个旧的就失去作用了。
“嗯,对。”文静禅点头。
他的声音很好听,从鼻腔里发出的这一声嗯,更是有十足的少年感。
像是打马过集市,引得众多闺中佳人思之念之的骄傲小将军。
“所以每隔几年,鳐鱼就会来一趟。”文静禅说,“把眼珠子放进去一下,又取出来。”
这画面有些滑稽,灵羽不敢细想,怕做梦都梦到这么好笑的场景。
“那你每次就陪它来?”灵羽问,“看它放了眼珠又拿出来?”
这也太好笑了。
“不用,”文静禅一板一眼地回答,“阵心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它在阵中畅行无阻,不需要我陪伴。”
灵羽心中错愕,那一瞬间几乎是不可控地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看向避水珠。
身体的一部分。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六个字,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她现在太弱了,本该是她召唤着自己身体的部分向她而来,结果却快被自己的身体吸走了。
明净山的守阵,她也畅行无阻如若无物。
而文静禅施法巩固阵心,她也会有钻心之痛。
一切,就只是因为那庇护山门的守阵阵心,是她真身漆昊的一部分。
能防御,灵羽想,应该是鳞片。
她仔细回忆起初入山门那天,她在云层之中的确若有若无地看见了鳞片纹样。
灵羽的牙都快咬碎了,一千多年,她从未发觉明净山这帮道貌岸然的人,竟然敢用她的鳞片做守阵。
想守什么?
守这虚伪的人道,还是守那贪婪的三清域。
她的真身早已死去,灵羽原本一心想的是如何重新修道,再得金身。
现在却得知,自己的真身在这里还有残余。
她咬着牙不说话,眼旁的青筋跳起,眉毛也随着她呼吸轻微抖动。
文静禅见她眼中有血丝爬起,一下有些疑惑地随她目光而望去。
避水珠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又看向了灵羽的脸。
他读不懂她的神色。
“你不舒服吗?”文静禅问。
“山门守阵,为了防谁?”灵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
这守阵既然敢用她身体的部件,那就不是防范她的。
也就说明,所防之人必然有攻破守阵的意图,只要此人有这个想法,他们就能合作。
“有点多。”文静禅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些是觊觎无相渊那把他也没见过的剑,有些是贪图明镜台那方灵脉,偶尔还有想要闯妙光境和破念潭的。
这些人鱼龙混杂,妖魔也有,精怪也有,甚至普通的散修也有。
灵羽深吸了几口气,眼中的血丝退去,心中的愤怒却未有平息。
让她如何不恨?
最初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
被逼到绝境才纵身跳下天息山的悬崖,在骜逐海结束了凡人的一生,化形归位成为少昊灵尊。
在那之前,她从未想过要让江河倒流,尸骨成山。
她心里那颗恶的种子,是三清域上的帝君所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