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较愚笨,不知这话是何意思?”
北芙十分谦虚,将她杯里的酒斟满。
“你愚笨?老朽瞧着你十分聪慧,怎会愚笨,你若还愚笨,那这屋子里的一些人简直就是蠢笨如猪!”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千尘与绪风气的七窍生烟,肺都快要气炸了。
北芙瞪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冲动,然后谄笑道:“还请巫医指点迷津。”
巫医斜眼看着一旁的顾悰之,凑身上前与北芙说道:“他呀,想得太多,心病比那腿疾更为严重!”
北芙不禁窃喜,此人果真有点本事,忙询问:“可有医治的法子?”
“他呀,常年忧思导致气滞血瘀,这气血运行不畅,导致脉息沉重,老朽即使有灵丹妙药可医治他那腿疾,这脉息凝滞也无用呀!”
北芙欣喜望向顾怀,他也笑意粲然地望着她,眼中含着丝丝笑意,令北芙不禁为之动容。
“那,那我们就先将他的气滞血瘀治好,再治他的腿疾!”
巫医哼笑一声带着轻蔑回道:“你瞧瞧他此刻颓靡模样,可有医治的可能!”
“能,自然能,你若告知他,他的腿疾一定能治愈,他定会振作起来!”
巫医将桌上最后一口下酒菜扫光,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儿,朝着北芙一阵摇头:“那可不行,我们行医者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北芙闻言不禁露出失落之色。
“不过,看在你的面上老朽愿意一试!怎么说呢,六成把握吧!”
“荣王殿下,你可听到了!”千尘与绪风此刻早就将气愤抛之脑后,顾不得冒犯之罪使劲摇晃着顾悰之。
顾悰之愣在原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一时间思绪万千,竟红了眼眶,他定了定神,忍住眼中的酸涩感,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真的吗?”
“老朽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你们只需将神农四宝找来即可!”
众人惊愕,不明所以。
巫医对众人的反应亦是奇怪,她不解道:“你们不知道?”
北芙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忙询问道:“不知道,这是什么?”
“晌午的时候,有一位姑娘来寻我,我将此四宝告诉她,怎么,她与你们不是一伙的?”
巫医屋内巡视了一番,那姑娘果然不在。
“这神农四宝是及其珍贵的草药,分别是芋儿七,八角莲,鞘筒蛇菰和重楼四种草药,很是罕见,那位姑娘说她曾在山上看到过芋儿七,应是上山采药去了。”
顾悰之面色凝重,忙吩咐千尘:“是娄姑娘!你去她房间看一下!”
“好!”
许是酒意上头,巫医已是昏昏欲睡,睡觉竟也不安稳,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胡言乱语什么,北芙见她睡意渐浓,伸手唤来小厮:“你们将她送回房间,切记一定要好生照料。”
顾怀的视线一直都在北芙身上,从未移开过,见她此刻正怒瞪着自己,不免浅笑抬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我怎瞧你有些生气?”
待她走近,顾怀将她拉至身前,柔声低喃,深沉的眸底,透着欢喜,透着宠溺。
“殿下明知故问!”
明明顾悰之是他的兄长,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全程竟一个字也没说。
“你好似我心里的蛔虫,知我所想,此事处理得甚合我意。”
北芙轻哼一声,不与他计较。
千尘急匆匆跑来,直奔顾悰之:“不好了,娄姑娘晌午出的门,现下还未回来!”
“不会真的去山上采药了吧!这天气已晚,再加上前几日的山洪,山体滑坡,上山之路应是特别险峻!”绪风听闻脸色骤变。
绪风这番话让顾悰之顿时心慌起来,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几分:“快去,快跟着本王去寻一下!”
“此事让绪风去就行,夜黑风高,兄长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顾怀神色平淡将他喊住,千尘闻言已是一个箭步将顾悰之拦下。
“此事因我而起,我定要亲自去找她!”
顾悰之萧瑟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凉意。
千尘见他这般焦急,不免开口相劝道:“荣王殿下,您放心,绪风定会安然无恙将她寻回,还是您的安全最为重要!”
“今日不管是何人拦我都无用!你闪开!”
“来人!将荣王摁住,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这门半步!”
场面一下变得安静下来,只听见顾悰之愤怒的呼吸声,一下两下,气氛显得尤为的窒息。
“今日若是他有危险,你可还能安然坐在这边!”
顾悰之铁青着脸冲到顾怀身前,指着北芙大声吼着,他这怒火来得突然,像是被积压许久一般。
顾怀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悰之,语速缓慢而冰冷,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刺一般说道:“她与娄沐心自然不一样,两人怎能相提并论!”
“与你无关的,你就这般冷眼旁观是吗?”
顾悰之目光如炬,愤怒犹如暴风雨一般肆虐而起,他失去理智一般朝着顾怀怒吼,众人被他这忽然的失控给惊住,慌忙上前将他稳住。
“她本是戴罪之身,死她一个又何妨?”
薄情的唇角掀起一丝冷笑,顾怀面对暴怒的顾悰之,显得过分的冷静。
“你……你竟这般狠绝!”
“兄长可别忘了,此女与本王并无关系,本王之前也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免她的罪,如今也是因你,才让绪风去寻她,本王做到这般,已是仁至义尽!”
他目光寒凉,眼底已泛起怒意,朝着千尘冷言道:“你,给本王看好他,他若是敢踏出县衙半步,你提头来见!”
顾怀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北芙只觉今日不宜出门,自己像是和事老一般,劝完这个劝那个,见状也只能叹息道:“太子殿下并非坐视不管,只是对他来说,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你冷静一些,或许娄姑娘正在回来的路上,此事你过于焦急了。”
此时的顾悰之已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整个人都变得无力而低沉,仿佛方才的盛怒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现下不禁有些后悔,抬头就见北芙并未跟着顾怀离开,忙催促她道:“你去寻他吧,我这边不必担心!”
“晌午的时候,我曾见过娄姑娘,曾与她交谈了几句,她似乎很是无助,如今只剩她一人,她不知何去何从,不出几日,我们也要回朝,殿下可有想过如何安置她吗?”
北芙是懂顾怀为何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亦是有意想要推他们一把。
“本王有何资格去做这件事?”他神色落寞。
“如何没资格?这世上如今与她亲近的只有殿下你了吧,当初在山上,是你执意要救她,也是你执意要将她保下,否则以太子的性格,早就将她杀之而后快了。”
顾悰之此刻就像是一团杂乱的麻绳,需有人抽丝剥茧地去帮他解开。
他紧紧握拳,感受到一种无力感铺天盖地涌来,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我不过是个废人。”
此事不能怪顾怀会生气,北芙听闻他说出这番话后,也是怒意直冲脑门,顾不得他那仅存的自卑之心,恨铁不成钢地直言道:“你该不会觉得你如此做,是为她好吧?”
顾悰之怅然望着她,几番想要开口辩解,终是忍住,一言不发。
“真是好笑,你若不想负责,为何要救她,如今留她一人在这世上煎熬,她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吧,你若是真心不愿与她有瓜葛,就该更绝情一些,何必面上说着拒绝,背后又来装情圣!”
“你,你少说一些。”
千尘只觉自己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字字刺耳,更何况这些话落在本人耳里,是多么的不堪,不免有些担忧,不禁开口小声劝阻。
北芙此刻正说得上头,哪里能收得住。
“怎么,觉得我说得重了?难听的话我还没说,你说你是个废人,虽是堂堂亲王,却低人一等,那你出来作何,你干脆躲在府里一辈子别出来见人,何故跑出来落人话柄,何故要跑到衢州来寻神医!“
顾悰之低垂着头,紧握双拳的手忍不住抬起捂住胸口,想要缓解内心酸涩,面上全是痛苦之色。
“方才那巫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心病心病,何来的心病,还不是你自己想得多,自己在那妄自菲薄,我以为你听了那巫医的话,多少会看开一些,如今来看,都是枉然,我看你这腿疾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别想治好,你就拖着这双残腿过一辈子吧!”
北芙越说越气,字字句句都像利刃一般剐着他的心。
“你别说了!”千尘终是忍受不了,大声阻止北芙,却被顾悰之死死地拉住。
话虽难听,却字字句句都是他心中所想。
“我说得不对吗,那你说,他一直这般胡思乱想,如何治!娄姑娘为何会上山采药,是为了谁,这月黑风高,难不成是为了好玩吗!”
“殿下自然是知道娄姑娘的心意,现下不是正担心吗,他若是不担心方才也不会惹恼太子殿下!”
“他明知娄姑娘心意,却一直将她推开,如今又做出这一番姿态来,给谁看?要我说,吩咐绪风别找了,娄姑娘是死是活也与他无关!”
“你说话怎这般难听!”